第十四章:捉拿韦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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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果然出去四处说岑守拙没胆子接他家的活,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城里一片唏嘘,也有人说岑守拙不在家,不然这种小事难不倒他。
不管外面说得多难听,岑守拙都不曾出来辩解,越发坐实了他出远门了的猜测。
这天夜里,乌云满天,四下无光。这家人的后院围墙上忽然多了个黑衣蒙面的人影。
那人在确定院子里没有人之后,才跳下了围墙,悄悄摸到三少爷的房间外,从门下塞了一张符进去。
符咒亮起幽幽绿光,把三少爷房中逡巡了一圈才出来,上面沾满了黑黑的妖气。
那人一见大喜立刻推开门,正要祭出法宝把大妖怪打得原形毕露,却发现房中端坐的原来是三文钱变化后的巨大身形。
那人知道上了当转身便跑,却又迎面撞上了岑守拙。
“韦师叔,多日不见,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岑守拙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韦发财见自己被人出来了,反而没那么惊慌:“世侄要见我,来找我便是,何必用这种方法。”
岑守拙冷笑,不再啰嗦直接扑了上去。
韦发财忽然伸出手,千万冰针如雨飞蚊一般从他手中飞出。
岑守拙却祭出了定妖砂,把韦发财连同冰针团了起来。
冰针便转了向,对着韦发财而去。
韦发财急忙燃起火苗,在冰针碰到他之前将它们化作水雾。虽然没被反伤,他还是被困住了。韦发财不慌不忙掏出一个符咒扔向定妖砂。
那符咒在碰到定妖砂之前就化做了灰烬。
他额头上渗出冷汗来,又祭出背上的斩妖剑。斩妖剑勇猛无比飞起朝定妖砂插了过去,却被弹了回来,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岑守拙闲闲抱着手臂靠在大树上:“啧啧,这点本事就想出来?”
韦发财用尽了身上所有符咒与法宝都无济于事,忽然意识到他身上有太多妖怪的修行珠,便被定妖砂当妖怪围住。他若想离开,只能抛下所有修行珠。只是若抛下这些修行珠,他便没了法力。真是个两难的问题。
“想明白了?”岑守拙邪魅一笑。他不是个记仇的人,他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如果当场报不了,他就会穷极一生也要让对方偿还。
一支小小匕首从门外飞来直指岑守拙后背心。
岑守拙却毫无知觉。
韦发财尚未窃喜完,那匕首便被忽然在岑守拙身后显形的三文钱轻轻用爪子打落在了地上。韦发财身为捉妖师多年,总有个备用的脱身手段,所以岑守拙对于背后的冷箭一点也不意外。
岑守拙头也不回,冷冷一笑:“你现在应该祈求我在放你出来之前多福多寿。除了我没人能收定妖砂。若是我死了,它就一直会保持这个模样,你就只能在里面饿死成干尸然后供世人永世参观唾弃。”
韦发财寒毛一竖:“罢了罢了。这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他把口里的身上的修行珠系数抠了出来,洒在地上,往前一步,立刻被定妖砂灼得一哆嗦又退了回来。
“嗯?嗯?嗯?你还是不老实。”岑守拙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韦发财。
韦发财只能将胸前那颗最大的连肉带皮抠了出来,扔在地上。那个珠子足有掌心那么大,散发着幽幽蓝光,还带着血,看着有些瘆人。
韦发财又闭上眼睛往前,终于从砂网中穿了过来。他忽然又转身伸手回去抓起那个最大的修行珠,想要拿出来,拳头却在碰到定妖砂的那一刻被灼烧得青烟直冒。
他只能张开手掌,松了修行珠,指着岑守拙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畜生,欺师灭祖,伤害师叔,竟然帮着妖怪,天理不容。”
岑守拙嘴角抽了抽:放狠话,谁不会。现在他就是个抽了筋的龙,没了牙的狼,话说得再凶恶也是个软蛋。
三文钱却不耐烦了,冷冷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再没机会说话。”
韦发财再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动。
岑守拙抬了抬手,定妖砂就团着那一大堆修行珠飞到了他手中。
“辛苦了。”岑守拙恭敬地向定妖砂鞠躬,也不管趁机夺门而去的韦发财。三文钱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
韦发财打开门跌跌撞撞跑出去了,却发现闵汯安守在门外。
闵汯安冷冷地说:“我们还有账没结呢。”他听城里传那些话就知道是岑守拙引韦发财出来的计策。
“想不到你个堂堂将军也干这趁人之危的事情。”
“没错,兵不厌诈,我不像里面那个家伙。而且对你这种小人,我为什么要讲究正大光明。”
“你还真以为凭你个半妖也能把我怎么样?”韦发财拿出一个符咒,“我虽然没了那些修行珠,捉妖的本事还是在的。实相就给我让开。”
韦发财说闵汯安是半妖越发暴露了他便是那时围攻闵汯安的人。闵汯安愤怒无比,身材骤然变大,森森遮住了韦发财头顶那微弱的月光。
韦发财这时才觉得腿软,转身想跑,却被闵汯安捉住了后颈提了起来。
他的脖子,在闵汯安的手中仿佛一根豆芽菜,随时都会断裂。
他努力向闵汯安甩出各种符咒自救,可惜都没有什么作用,脸色由红转青,眼看不行了。
闵汯安松了松手指,韦发财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咳嗽起来。没等他缓过劲儿,闵汯安又收紧了手指,
“说出你的雇主,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他的声音冷如地底冰泉,脸上的寒光更是让人颤栗。
韦发财又开始痛苦地挣扎。
原本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岑守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在他脚边梳理毛发的三文钱说:“还好我捉弄他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半妖,不然十个我都不够他打的。”
三文钱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连个半妖,你都发怵。”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支箭,冲着闵汯安的太阳穴而来。闵汯安冷冷侧头躲过,可是脸上却被划了一大道。
平日闵汯安身上若是出现轻伤片刻便会愈合,重伤也慢慢停止流血然后痊愈。可是今日这个伤口,仿佛被无形地东西在继续割划着一般,不断扩大,越来越深,还发黑冒着烟。
“不好。”岑守拙暗暗叫了一声。这箭头上沾着高僧金身的粉末。不管多厉害的妖,皮肤上一旦沾上这个,就会元气大伤。那粉末还会沿着伤口往里延伸,深入到骨头里,骨头断开,再烂到另一边也断开为止。
岑守拙觉得这个法子太阴狠,所有一般不用,
可是那个阴险的、喜欢躲在黑暗里的人为了对付闵汯安,竟然专门准备了这个。
果然,闵汯安立刻觉得头晕目眩,不由自主松了韦发财。
韦发财不敢有半点迟疑,连滚带爬跑了。
岑守拙上前扶着闵汯安。
闵汯安却把他一推,指着就要消失在黑暗里的韦发财:“追,别管我。”
岑守拙伸手往他脸上用力一抹,连掐带捏。
闵汯安疼得一哆嗦,暴怒:“这个时候,你竟然来调戏我?还专挑伤口来弄。”
岑守拙没时间回嘴,已经追着韦发财而去了。
等周围静下来,闵汯安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才知道方才岑守拙在给他疗伤。
在岑守拙将他伤口里的粉末寄出来后,伤口迅速愈合,一会就恢复平整。闵汯安也不敢耽搁,跟着岑守拙去追韦发财了。
韦发财虽然受了伤,跑起来却很快。三文钱和岑守拙却要在黑暗里一边嗅着韦发财留下的味道一边追踪,自然慢了许多。
最后气味的线索消失在了王府后院的围墙外。
闵汯安也追来了,跟岑守拙大眼瞪小眼。
岑守拙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我进去吧。等下万一被王爷发现,我就借口说思念郡主过渡,想来看看她。”
闵汯安冷笑:“这是借口吗?难道不是你的真心话?”
岑守拙干咳了一声,当没听见,垫脚撅起屁股往上爬。
闵汯安和三文钱看着直皱眉,一起伸出手来,一左一右托着他屁股往上一推。
他们两个随便一个都力气惊人,更别说一起出手了。
岑守拙直接飞到了半空,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墙里。
“啊……啊!哎呦,你们两个混蛋。”从压低了却依旧凄厉的声音来看,他是真的摔疼了。
闵汯安和三文钱默契地抽了抽嘴角,用刚才托岑守拙那只手跟对方击掌相庆。
虽然一人一畜,高冷的表情和眼里的得意的光却如出一辙。
岑守拙瞥见韦发财消失在花园里的背影,顾不得等自己缓过劲儿来就起身去追。只是韦发财跑到一个院子边一闪就不见了。
岑守拙也跟着跑了进去。他刚迈进院子,里面便传来尖叫声。
“淫贼!快来人啊。”
岑守拙虽然不明白是谁在叫,却顾得不探究那么多,转身又出来了。
所谓不做贼也心虚,虽然他是为了追韦发财,要是误入那个女眷的房间就不好了。
只是那女人叫起来没完了。岑守拙忽然意识到,这是韦发财为了将侍卫引过来,故意装出来的。
果然巡夜的侍卫从几个方向跑来,将岑守拙团团围住。
“我在追一个犯人。”岑守拙拿出自己最诚恳的表情,试图解释。
“休要胡说,这里是王府内院,怎么会有逃犯。 莫非你是在指责我们王府窝藏逃犯?”那领头的人呵斥了一声。
“不,是有犯人刚才逃进了王府。”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守卫不森严,让犯人逃进来了?”
岑守拙皱眉: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他们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奇怪了。不单单是侍卫这种没来由的敌意,就说刚才他追了一路,竟然都没遇见任何侍卫。王府守卫今夜怎么这么松散?不然虚弱的韦发财如何能深入到这里来?
况且韦发财怎么会对王府如此了解,长驱直入直达后院?
就算是来过两次的他,白天再来也要仔细辨认才不会迷路。
“擅闯王府者,杀无赦。”龚王爷的声音忽然在侍卫身后响起。
侍卫得了令拔刀举箭,森森朝岑守拙包围了过来。
岑守拙不想跟他们纠缠,转身就跑。
“放箭,别让他跑了!”龚王爷又下令。
羽箭立刻如雨一般飞了过来,岑守拙忙念了个咒,地上的碎石立刻飞起,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密密的屏障,将那些箭挡在了后面。
“前院的侍卫是死人吗?”龚王爷喊了一声。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前院立刻燃起许多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那些侍卫好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般,张弓搭箭对准了岑守拙。
“住手!”龚芳染披散着头发跑了过来,“我看谁敢伤他。”
龚芳染冲破士兵的阻拦跑到岑守拙面前,伸开双手。
“女儿,你怎么出来了。我在抓擅闯王府的淫贼。”龚王爷皱眉说。
“什么淫贼?”龚芳染沉下脸,“我约他来我房中相会,怎么就成了淫贼了?”
为了帮他脱身,她竟然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岑守拙有些惊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龚芳染只披了一件薄衫,从岑守拙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见她雪白的锁骨和若影若现的肌肤。
虽然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可是岑守拙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汪。”他擦了一把鼻子下可疑的热流,“在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龚芳染嫌弃地白了一眼鼻血抵达流到胸前衣襟的岑守拙:“给我闭嘴。”
龚王爷叹气:“我的傻女儿,你不要被他美色蒙蔽了眼睛,乱包庇他。他刚才还企图闯入我爱妾的屋子。再说你们两个相会,白天正大光明的不好吗,怎么要半夜偷偷摸摸的?”
龚芳染冷笑:“爹不是常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他这几日出门在外,我们相思成疾,我让他一回来就来我这里,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怎么就让爹把他当成淫贼了呢?再说,他连王府的路都不清楚,若没人领着,黑乎乎地怎么会一下找到您爱妾住的屋子呢?”
龚王爷被一下戳到了短处,涨红了脸不说话。
“今夜父亲还是算了吧,让我跟我情郎好好相会。不然传出去多不好,”龚芳染冷冷接着说。
她这是在暗示龚王爷,她知道他在包庇韦发财,要是这样他还不肯罢手,这事恐怕盖不住。
龚王爷气得太阳穴直跳,却拿龚芳染没办法,咬牙切齿许久才一挥手:“撤了撤了。”
龚芳染转手捉住岑守拙的手,把他拉着径直去了她房中,关上门。
岑守拙靠近:“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龚芳染把他的脸推开:“给我老实点。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去。”
岑守拙咂了咂嘴,一脸哀怨:“忙活了一夜,还差点被人插成筛子,没一点彩头,真没劲。”
龚芳染斜眼望着他,许久才无才凑近,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洗把脸吧,看你这一脸血。”
龚王爷等人走了,才对着那个院子说:“出来吧。”
韦发财从里面走了出来,拱手:“多谢王爷。”
“今夜如何?”
“那个可恶的岑守拙把我的修行珠悉数抢走了。我许诺王爷长生不老的事情,又要往后推几年了。”
龚王爷沉下脸:“你说的最好是实话,我可没有什么耐心,要知道你骗我定不轻饶。”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韦发财对龚王爷的背影哼了一声:“就凭你这酒囊饭袋肉体凡胎还想长生不老?真是痴心妄想。”
黑暗里忽然悄无声息地闪出一个黑影。那阴郁浓烈的黑色仿佛跟黑暗原本就是一体,如果不是韦发财忽然朝着他跪下,几乎要看不出来那里有人。
“主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韦发财脸色大变,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没有了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模样。
那黑影一言不发。
韦发财壮着胆子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发现那个角落里只剩下黑暗。
他坚信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是因为方才骤然而起让他喘不过气的抑郁和冰冷感此刻又忽然消失了。 寄妖伞(全四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