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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鸟冷吗·

　　车上很冷。所以我完全理解，蜷缩在车门旁的女售票员为什么连眼皮儿也不愿意抬一下。

　　玻璃上全是霜。那些车窗当然不是很严实。我面对着的那块玻璃，一路上给了我不少消遣一一各类风格的艺术家都在上边留了一点儿杰作。有人用指甲在上方划了一长串英文字。还有一个唇印……最使我感动的，倒是一个小脚丫印一当然不是真正的脚印，而是用攥起的拳头侧着在霜面上焐一下，然后用手指在它的上方点五个小脚趾一一这种把戏好像人人都会。

　　除了这些，车窗外面的世界一点也看不到了。我甚至不知道现在到了哪一站。

　　在我前面不远，一个小女孩儿不停地唠唠叨叨。一会儿是和站在身旁的妈妈说，一会儿又朝着车窗不知道跟谁说，车厢里能听得真切的，只有这女孩儿的声音。

　　“小鸟冷吗，妈妈？”

　　“不冷。”

　　“小鸟在哪啊？你看见了吗，就说？”

　　“看不看它也不冷。”

　　“它冷！我看见了一一刚才看见的，就是我让你蹲下，你偏不蹲下那会儿。它没了。”

　　“别说了。”

　　“为什么别说了？”

　　“你看这一车人谁像你似的，叨叨没完。”

　　这话真起了作用。那女孩儿从她近旁的人开始，挨个儿仔细打量。可到我这儿时，只一眼便扫过去了。因为她发现我正盯着她看。她看那女售票员看得最久。那售票员捂得严严实实，半天也不动一下。也许女孩儿知道看她没有被发现的危险。要么，就是担心这售票员是不是已经冻死了。

　　我忽然笑了，这么想真是太刻薄了。然而那女孩儿还盯着她。

　　又过了一站，女孩儿被妈妈拽着下了车。在车门哧的一声关上那一瞬，忽然那女孩儿又脆又亮地喊了声一“阿姨再见！”

　　没人应声。我真想替那位“阿姨”答应一声。可惜我不是女的。

　　女售票员一激灵，抬起头。等她刚反应过来，车已开了。真怪，这个车门周围就她一个是女人。她往车下望了望。已经离得挺远了。

　　“下站艺术剧院。”她说。

　　车速渐渐加快，车厢里响着电动马达的嗡嗡声。 白小易微型小说1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