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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妻子讲个故事·

　　午话的阳光使人迷醉。

　　儿子睡了。妻子也躺下了。我站在窗前，盯住那一小片小杨树林。风和阳光使那些哗哗响的树叶子像金属片般地闪烁着。

　　那儿一个人影还没有。可我还是止不住激动起来。妻子也睡着了。我只看了她一眼，忙又扭头望着小树林。我为自己这会儿的情形深深感到沮丧。我真料不到三十岁的我还会有这种“小心眼儿”……

　　那孩子出来了，果然一溜烟跑进了小树林。我立刻放下一切内心的激动和冲突，开始行动-——悄悄出了门。轻手轻脚地找出咋天晚上藏在走廊杂物箱里的那个小盒子。然后挟着它下了楼梯。径直向小树林走去。

　　那孩子拿着枝小手枪，在树荫里独自演习着那种鬼鬼祟祟的潜伏、袭击要领。忽然看到我，他的动作僵住了。而旦中止了游戏，直起身来看着我走近他。

　　“玩什么呢，小鸣？”我一时倒有点儿不知所措。

　　“就是玩呗。”这个五岁小男孩的脸上充满了受打扰的怨气。他妈妈是我妻子的同事。…

　　我注意到小鸣没戴那顶蓝色的太阳帽。我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

　　“你爸爸妈妈在家吗？”我故意把这不问题提得漫不经心。

　　“我爸睡午觉了。我妈没回家。”

　　“噢。”我的阴谋已经正式开始实施了。“你玩的那是什么枪啊？让叔叔看看好不？”

　　小鸣警惕地盯着我，握枪的手向身后悄悄移动着。

　　“啊，我早看见了，就是那种打不出来响的塑料枪啊。”我说。接着趁那孩子露出一脸的沮丧和懊恼的当儿，我蹲下身，把那个盒子往他面前一举，“你瞧瞧我这个！会喷火的枪。”

　　小鸣盯牢了盒子上画着的那枝枪口正在冒火的冲锋枪。他那对小眼睛充满了那种令人感动的儿童专有的贪婪。

　　我抓住时机，马上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拎出那枝漂亮的铁壳冲锋枪。使劲一扣扳机一哒哒哒哒……树荫下，枪口冒出的火星显得迷人。

　　“好不好？”我问。

　　小鸣什么也没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冲锋枪上。他那枝难看的小手枪早被撂在地上了。

　　“你喜欢不？你要喜欢……”

　　他还是没说话，可眼睛放出光来了。接着他盯住了我，等着我说出“送给你”这几个字。

　　我当然没说。现在到了我这整个阴谋里最关键也最难以启齿的阶段。我咬了咬牙。

　　“小鸣，叔叔知道你喜欢这枪……我想拿它跟你换样东西……”

　　“你要什么？”小鸣问得很果断。看那神态。为了得到这枪，要什么都会答应。

　　“我想换那顶蓝太阳帽。”

　　“就是阿姨前天给我那个？”他说的阿姨就是我妻子。

　　“对！对！”

　　他马上跑回了家。我能看出小鸣实在是喜出望外。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那太阳帽。

　　等在小树林里，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无疑我有种欺骗了一个孩子的羞耻感。但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慰……我终于作了几天来一直想作的事。

　　小鸣跑出楼门，挥动着那顶蓝太阳帽，飞一般冲到我面前。

　　我把冲锋枪交给他时，他脸上露出了放心的喜悦。

　　“把帽子给我啊。”我说。

　　他这才醒过神儿，把帽子往我手里一塞。又埋头去看那枝冲锋枪了。忽然，他注意到我还在看他，就抬起头说：

　　“你真跟我换啦？”

　　“当然。”

　　“那……那我拿走啦！”他一转身，抱着冲锋枪跑了。

　　我瞧着那顶太阳帽。帽檐上有一点土，我把它擦干净。扣在拳头上，想象了一下我儿子戴上它时的小模样儿……我慢慢地走进搂。

　　儿子没醒。妻子却在窗前坐着。

　　“你去搞什么秘密活动啦？”她问。

　　“什么时候醒的？”

　　“你一出去就醒了。”

　　“那……你就全看到了。”我忽然又感到尴尬。

　　“你干吗把这帽子要回来？”

　　“不，是换回来的。”

　　“我看到了。那枪有十来块钱吧？这帽子是多少钱买的？”

　　我没吭声。这帽子是我在上海进修时买的。我在那儿呆了半年。买这帽子，也不过就花了一元多钱。回来后，妻子说不好看，把它拿去当一件小礼物送给了小鸣的妈妈。

　　“你怎么啦？”妻子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

　　“没怎么。”我说。

　　“那你这是干什么？这破帽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花那么多钱换它干什么？”

　　“这帽子是我刚到那儿就买了的。那半年，一直放到在我的枕头旁边。”我尽量使自己说得平静一点儿，“在那儿时，我一想儿子，就亲亲它……我那时不知道这帽子难看……”

　　妻子早不做声了，默默盯着我看，她眼圈忽然红了。 白小易微型小说1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