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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落·

　　正是接孩子的时间，家长们一个一个地来了，领着孩子一对一双穿过空荡荡的小院走了。

　　乔乔已经习惯做最晚被接走的那个孩子。他坐在屋子当中，周围是一大片空椅子。他甚至没有像他的小老师那样到窗前去张望一下的念头。

　　“你爸爸来了。”路玫从窗前转过身来，“乔乔，那个……别忘了给他。”

　　乔乔毫无表情。

　　“听见了吗？”路玫完全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

　　“我肯定给他。”听到了爸爸在走廊里的脚步声，他只好让目光停在那个方向。

　　看着爸爸身上那件他从没见过的风衣，乔乔借机作出了一丝兴奋的表情。

　　“对不起，我又耽误你下班了。”他爸爸看了他一眼之后冲路玫说。

　　“我没事儿。”路玫的双手垫在臀部和窗台之间。她靠在那儿看起来很舒服。乔乔想起别人来接孩子她总得走过来说点儿什么的。

　　爸爸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在门口，爸爸让他对老师说再见。乔乔公事公办地替爸爸说了再见。

　　回家的路上，爸爸没话找话地说这说那，乔乔很认真地一一应对。爸爸好像觉得他们之间有点生分了，就边走边异祥地看乔乔。乔乔朝爸爸笑了笑。

　　然后爸爸请他去那家小西餐馆吃饭。碰杯的响声比上一个周末要响一些。乔乔把刚盖住杯底的啤酒一口喝光。爸爸不给他斟了。

　　到家了。爸爸打开电视机，哔哔叭叭地揿了一通，停在正在播放儿童动画片的五频道。爸爸在长沙发上陪着乔乔看。爸爸看起来兴致勃勃。但他只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悄悄摸了一本书翻开读。狐狸和小兔子们玩得实在太高兴，爸爸终于拿着书到里屋去了。乔乔立刻跳下沙发，换了个频道。他退回到沙发上，审视着交替出现在画面上的两个一本正经的播音员。

　　一架撞在山崖上的大飞机把爸爸从里屋揪了出来。万里之外的一百七十六个冤魂让站在门口的爸爸咽了口唾沫。紧接着的一条新闻是在美国的佛罗里达举行的滑稽跳水表演。乔乔注意到爸笆的表情始终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脖子上的喉结又滚动了几下。

　　乔乔从胸前背带裤兜里拽出一张折起的纸条儿。他在爸爸的视线下摆弄了一会儿，然后把它铺在沙发扶手上，展开，又慢慢地祈叠起来。等到爸爸终于开始关注他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捏着一架白森森的尖头纸飞机了。

　　“你想要吗？”他躲在飞机后面瞧着爸爸。爸爸盯着他看了半天了。

　　爸爸显出很兴奋的样子。他准备认认真真地加入儿子的游戏了。

　　“好吧。给我吧。”

　　乔乔狐疑地移开隔住一部分视野的飞机。他犹豫了一下，冲着飞机头哈了一口气，一抖手一飞机迅猛地冲向爸爸，在空中奇妙地转了个弯，盘旋起来。最后在地板上平安降落了。

　　“叠得真不错。”爸爸做了他以为应该做的事一把飞机掷还给儿子。然后笑着回屋去了。他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你困了就睡觉。”

　　星期一，爸爸把乔乔送到幼儿园。他彬彬有礼地向路玫点了点头就走了。

　　“你把我的信给你爸爸了吗？”路玫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可理解了。

　　“我给他了。”乔乔说。

　　“他说什么啦？”

　　“他没说什么。”乔乔想了一下前晚的情形，“他拿起来，又扔给了我。”

　　路老师的脸红了。又白了。 白小易微型小说1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