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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219 愉快的合作1
我攥着小纸条,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慕夏,压低了声问:“怎么回事?”
小丫头低垂着脖子,小声地咕哝道:“他想见姑娘,但是又进不来……”
“进不来?外边守门的不是北洱么,你只要和他说一声……”我刚说到这儿,就被小丫头打断,“不不不,不是北……北洱(我蓦地发现她在提到北洱名字的时候,声音带了哭腔。)……不是的……现在在外边给姑娘守卫的是……是一个头发掉光的老头……他的十根手指头都没了,两个椭圆形的手掌,光秃秃的,可吓人啦!”
我蓦地想起之前北洱和我提到过的,在府邸南门发生的“死狗”事件,一下子反应过来,从座位上跳起,喃喃道,“韦……韦不笑?”刚说完,我就想往门口走,然而却是被慕夏拉住了胳膊,大病初愈的我浑身乏力,竟是被这个小丫头拉了一个踉跄,幸亏斜靠在桌边及时倚住了桌子的边缘稳住了身体,否则铁定摔个狗啃泥。
“啊……姑娘……我……我该死!我真该死!……我真的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实在是他……是福王他……想见你,可是他又不愿让门外那个老头发现,所以就画了这幅画……他说姑娘现在见了这幅画,一定会想见他。他还让我带给姑娘带话,请你想个法子把门口的老头给支走……是的,就是这样,要知道院门口的几个士兵对作婢女打扮的他没多在意,像之前几次那样,什么话也没问,就放我们进来啦。福王现在已经在院子里啦,他只是担心外边的那个……”
“好啦,我知道啦!”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面前这个几乎快把脑袋垂到胸口、浑身不住哆嗦的小丫头的絮叨,接着我沉默片刻,又出声问道:“北洱呢?怎么今天他不在?他跑去哪儿了?”
小丫头突然异乎寻常地剧烈地哆嗦了起来。“北洱……北洱……姐姐……姐姐……噢……姑娘,噢,老天爷!我真的情愿……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呀!”
她话音未落,就伸出双手用力地捂住脸,耸动着肩膀抽泣了起来。
我安慰了她一会儿,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咽地告诉我,说,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们就统统起来,为大元帅五日后的大婚做准备,该打扫的打扫,该整理的整理,该外出采办的外出采办,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她因为专门负责服侍我,而免去了这些忙碌。不过,她还是在厨房帮了一会儿忙,帮范二麻子烧火。厨房里的那些人都欺负这个新来的好说话的厨子,把许多粗活儿重活儿交给他,其中一项就包括烧热水。还有许多端茶送水的下人也把杂活儿派给他,其中就有那个讨厌的李小富,李小富让范二麻子一会儿就给李军师那儿送热水,说好像今早李军师那儿要来一位贵客,还说贵客喜欢喝功夫茶,让范二麻子直接提着滚烫的大铜壶直接把热水送过去。
我蓦地听到“贵客”一词,顿时感到心惊肉跳,害怕来的就是那位催讨无风性命的萧轻风,为此,我的心顿时一阵狂跳,脑海里也空白了好一阵。等我缓过神来,再集中精神听慕夏说话的时候,她已然说到……当时,在厨房里,范二麻子就要把怀里那个买给王大满的面具给她。面对这份别人白给她的礼物,她一下子没好意思收,况且她还要为我打洗脸水,需要捧着木盆走上一段路(尤其是要经过卫红衣的院子),面具戴在身上不方便,于是她就告诉范二麻子说,待会儿再去拿。(我在听她讲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的时候,极为不耐,不是猛揉额角就是乱耙头发。)
她又说,她从厨房临走的时候,正提着一把大铜壶往茶壶里灌水的范二麻子忽然问了她一句,问说,你们姑娘的病好了么。她就答,说是大好了,只是成天见我唉声叹气,脸上不见一点笑容。不知为什么,当时正在灌热水的范二麻子忽然手臂一抖,差点没把自己的手给烫到。她愣愣地打量了这个新来的厨子几眼,忽然觉得他有些奇怪,就很想和他说点什么,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端着木盆里滚热的洗脸水走出了厨房。
当她从卫红衣住的院子门前经过的时候,她被刘寅吉叫住了。(一大早的,卫红衣好像不在院子里。)他让她给他准备婢女的衣服,说是要立刻来见我。慕夏说她向来害怕那位福王,对他的话不敢不从,于是就乖乖回到下人的住处,去找婢女的衣服。她很快找到了,当她用腋窝夹着衣服,双手捧着木盆比原定的时间稍稍提早走到卫红衣住的院子外边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异常诡异的一幕:寅吉蹲在院内一个避风的角落,正在鬼鬼祟祟地烧一件衣服。
那衣服让她觉得越看越眼熟,她遂凑到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窥望。随即,她差一点昏过去。她认出来了,那衣服分明是北洱的!自打北洱进府,就从没换过身上那件黑色的衣服。之前,她还为此笑话过他,说他从头到脚看上去就跟他养的那两只鸽子没什么分别(听到这儿,我的心顿时凉了。我心知,北洱身上的那件衣服是正义帮影子杀手的装扮。至于所谓的两只鸽子,自然指的是“黑珍珠”。)。
慕夏接着告诉我,说,她当时吓得把咯吱窝下边夹的衣服都给弄掉了,被她捧在手里的木盆连同盆里的水都在一个劲地颤抖。她很想立刻掉头就走,但是脚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根本动不了。于是,她就只好站在原地,两眼继续呆呆地望着寅吉,看了一瞬。就是这一瞬,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她注意到,北洱那件黑衣服正在不断地往炭盆里滴着脓水。
“哦,是的,脓水,黄色的脓水。而这种黄色的脓水,我发誓,我赌咒,我敢用我的脑袋瓜做担保,我……我绝对不会把这种脓水看错!因为……因为这种脓水就跟姐姐她们被……药粉融化掉后形成的脓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说到这儿,慕夏停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来,有好几次,这种脓水将炭盆里的火苗给浇灭了,福王只得三番两次地停下来,重新点燃木炭烧衣服。最后,衣服被烧成了灰。福王站起身,拍了拍手,朝着炭盆里的那堆灰烬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骂了句‘该死的看门狗!’然后用干布端着炭盆的两端,转身进了屋。我一直双腿发软地站在门边,直到片刻后,福王走出来,从我身旁的地下捡起那套婢女的衣服……
“再接着,快走到姑娘门外的时候,福王老远瞧见了今天站在姑娘门外的那个没有头发的老头,就躲到了附近一个偏僻的角落,让我取来纸笔,给姑娘画了这幅画……噢,对了,当时木盆里的洗脸水都凉啦,可福王还是一个劲地催我,让我赶紧端着凉水给姑娘送去,好让我趁机把画,也就是这张小纸条给你。唉……我怎么敢违反福王的意思呢?可我又怎么能端凉水给姑娘洗漱呢?要知道,姑娘身子本来就弱,病又才好,凉水最是碰不得……哎呀,总之,我方才可真是愁死啦!不过后来等我端着凉水离开福王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范二麻子,他提着一个冒白气的大铜壶,壶嘴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冒热水。唉,真是多亏了他……但是,就在他抓着铜壶往我的木盆里倒热水的时候,我盯着眼前的热水,忽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从北洱衣服上滴落下来的脓水……我捂着嘴,突然感觉想吐……啊,姑娘,你怎么啦,怎么脸色这样苍白?快,快别站着啦,我扶你坐下。坐下歇一歇吧。”
“我没……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想起昨晚北洱说过的一些奇怪的话……唉……我真是傻,我当时怎么就没察觉到呢?对了,北洱这一死,府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我抹掉眼角的泪,低头问慕夏。
小丫头半天没吭声。我诧异地抬起头,才发觉她早已是满脸泪水。“别说北洱了,就是当初思夏、念夏,倾夏她们死的时候,这府里又何曾有过什么动静了?这么大的元帅府,或许,少那么一个两个的人,也……也不……不算什么……”
小丫头说完,抬起袖子不断地擦眼泪,然而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我本想安慰她几句,然而刚蠕动了几下嘴唇,自己却是先哽咽住了。
屋内悲伤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领着慕夏走到屋外,望着站在门口的韦不笑,不禁微微愣住。他瘦得让我几乎一下子没认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旧棉袍,脸色枯黄,原本乌黑的两道眉毛已经变得花白,以前一双闪烁着贼光的眼睛变得异常黯淡。他一看到我,就满脸堆笑,让人感觉比先前更加的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了。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么冷的天(虽然已不再下雪,但是化雪更冷),他居然只穿一双草鞋,还光着脚,不穿袜子。
他忙不迭地叫我“夏姑娘”,并且合拢他那两只失去所有手指的仿佛两个大肉垫的手掌,朝我拱手作了个揖。我淡淡地点了下头,吩咐他去厨房,让他去告诉新来的范二麻子,说我今天早上想吃龙须面,还说一定要吃九百九十九根面条,不许多一根也不许少一根,并且我还让韦不笑在厨房那儿监督范二麻子亲手做,说是担心这个新来的厨子手脚不干净,让韦不笑盯紧他,看他会不会像别的厨子那样把口水、浓痰什么的揉进面团里,吐进面汤里。
我每说一句话,这个秃头长老就答应一声“是”,没有任何的反驳,我话音刚落,他就一溜烟地跑了。看得出,他腿上的工夫还在。
韦不笑刚走,慕夏就冲我做了个鬼脸,说这个秃头之所以这样跑得快,一准是要到厨房偷吃。还说,她听人说,这个秃头都是用脚来吃东西的。接着,这个小丫头就伸手在鼻子跟前扇了几下,然后嫌恶地皱起鼻子,冲我做了个鬼脸:“哎呀,真是的,也不怕脚臭!”说完,就“扑哧”一声笑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再接着,她像只小麻雀似的问我,究竟是这人的脚臭,还是范二麻子的狐臭更臭。话没说完,就又笑得脸颊绯红,花枝乱颤。
我抿着嘴,带着几分羡慕看着她开心地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我从袖口里取出那张小纸条,朝她跟前晃了晃。于是,她登时敛去笑意,打了个哆嗦,朝我稍稍欠身,然后转身走出了院子。
稍顷,刘寅吉走了进来。 妖娆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