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猎获与稼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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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获与稼获
苗字不简单,别以为一看就懂。上面不是你熟悉的草,而是禾苗。禾在古代指小米之尚未抽穗者,今则泛指禾稼(包括稻麦等许多农作物)之幼苗。当然,从广义说,皆可归入草类。苗字下面亦非你熟悉的农田,而是猎田。到野外去打猎曰田猎,打猎的围场叫猎田。这个田里不出庄稼而出野兽。田这个字就是四面包围,纵横搜索。田就是摆开阵势。阵的繁体陣,陈的繁体陳,原本是一字,都从猎田的田字演变而来。大片荒无人烟的灌木丛林,内有沼泽,禽兽蕃息其间,古谓之薮(sǒu)。古代中国九州有九大薮,各有名称。在中原豫州(今河南省)的名叫甫田,正是猎田。
时代从狩猎过渡到农耕后,猎田被开垦为农田,田字取得新义,字形亦可用田径的包围和纵横说之了。田既是农田了,田间的草也就可以视为苗了。
艺字古义既非文艺,亦非工艺,只是农艺。看篆文,左旁是陸(陆)之省,右旁是手持苗。陸是土地,苗将栽入。隶变后加草头是古写,此为农艺的艺。繁体下面加云,乃孔子传授六艺的艺。更早的金文和甲骨文简直是看图识字,农夫蹲着,手持苗,正在栽。
种庄稼不分南方北方,夏季都有中耕除草这一道工序。田间杂草春耕已除,夏日复生。若不及时诛除,禾稼很难茂盛。中耕除草,或用锄或用耙,古谓之蓐(nòu)。字今作耨,耒旁代表农具,辱则是手持辰。辰即蜃(shèn),海中大蛤有名车螯和砗磲者,长二三尺,宽一尺左右,厚二三寸。蜃壳被先民磨制成锄片,附以木柄,用来除草。甲骨文蓐,由下而上,正是手持蜃锄除草。甲骨文辰象蜃足出壳形。农繁体農,字从辰者,以蜃锄代表农具也。
夏季除草齐鲁叫蓐(nòu),有《孟子》的“深耕易蓐(耨)”为证。关中叫薅(hāo),有《诗经·周颂·良耜》的“以薅荼蓼”为证。薅蓐义同音异,怪哉。说穿了就不怪。同是一个意思,读音演变,形成两字。薅缓读成hāonāo二音,nāo独立又变成nòu,写出来就是蓐。薅字女旁原来是好之省,放在蓐旁作声符的,用来提醒读者这个蓐字读hāo(好)。同一意思写成两字,是为方言。吾蜀受周秦文化影响,夏季稻田用耙除草叫薅,不叫蓐。
我们已经习惯获字从草,其繁体獲与穫同样习惯从草,因为从草在这里讲得通。殊不知在古代獲与穫上面根本没有草头。请看篆文,隹(zhuī)的头上是毛角。隹是短尾之鸟,头长毛角,此鸟名huò,就是角鸱。获的篆文有二:左旁从犬者为打猎的收获,左旁从禾者为农稼的收获。两个篆文获各有其用途,不允许混用。原来此二字右旁的又字表示动手,动手必然有所收获,其上头长毛角的短尾鸟放在那里作声符用,表示此二字都读huò。隶变后毛角错成草头了,使我们误认为获字从草。老实说,获这个简体字左右两旁皆犬,就像二狗比美似的,根本不通。
更早些,获的金文和甲骨文没有声符,而是动手捉鸟,以象猎获。初造获字如此简单明白,为啥后来放弃了,另造篆文形声字?后来造字日多,你在那里造,我在这里造,各人造各人的。有人造篆文又持一隹,就是手中一鸟,繁体作隻,今简作只,一只鸟两只鸟的只。这就与先前的金文和甲骨文获雷同了。不得已,只好隹上添戴毛角,使之变作声符。又嫌意思含混,乃分别加犬旁与禾旁,一个字变成两个字,各有用途。 白鱼解字:流沙河讲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