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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孝臣看夏云瑾的眼神，越发深沉。
夏孝臣沉吟一二，道，“顾夜心确实还有用处，但我们也不是一定要保顾夜心。太后若是杀了顾夜心，等于绝了李霄晏的后路，除了我们，李霄晏再别无他路。这不是很好么。”
夏云瑾看了夏孝臣一眼，道，“不，我们必须得保顾夜心。”
夏孝臣看着夏云瑾没说话。
京城里的那些传闻，他不是没听说。
但他相信夏云瑾，夏云瑾向来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因此他从来没有干涉过。
可是今天晚上，夏云瑾向他提了这个要求，他不得不怀疑，那些个传闻，亦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儿子，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理由。”
夏孝臣口气很温和。
夏云瑾走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看着夏孝臣道，“父亲，父亲觉得，李霄晏会是寻常人吗？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坐上大位，他会是个傀儡，还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我们夏家，究竟是要成为权臣，还是要流芳百世，世代兴旺？”
“父亲，每一道都是选择题，每一道都关乎生死存亡，不只是李霄晏，也不止是顾夜心，还有我们。我们燕州夏氏，时至今日，已经是钟鸣鼎食之家，簪缨之族。我们处在全天下最核心的权利斗争中，我们每向前一步，每选择一个方向，其实结局都已经注定好了。”
顿了顿，夏云瑾又道，“自李霄晏进京，人，是我们找到的，也是我们亲手把他送到了皇帝面前。可这路，却是他一步步走的。他自己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他也通过自己的行动，获得了我们的认可。父亲以为在这种处境下，李霄晏从近京到入住重华宫，他为何如此听话，如此乖顺？”
夏孝臣了然，“因为顾夜心？”
夏云瑾道，“没错。正是因为顾夜心在我手里，李霄晏才会如此的听话。父亲不觉得李霄晏和顾夜心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两个人却极其相像吗。两个人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却都为了对方拼了命的想要博一博。甚至于顾夜心到今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李霄晏吗。”
“父亲，您应当知道心甘情愿的力量有多大，只要顾夜心在我手里一天，咱们夏家就多一分胜算。将来新帝登基，我们帮助新帝保全了他的秘密，我们也会是他最大的支持者，如此一来，我们夏氏想要什么得不到？”
夏孝臣以外的看了一眼儿子。
夏云瑾居然说服他了。
的确，隐瞒顾夜心的身份，比曝光顾夜心的身份更有用。
夏孝臣面上缓和了一下，道，“这些事一直都是你在做，便随你吧。”
夏云瑾起身朝着夏孝臣行了礼，便要出去。
夏云瑾走到门口的时候，夏孝臣忽的叫住了他。
“瑾儿，你没有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吧。”
夏云瑾回过头来，朝着夏孝臣淡淡道，“父亲，我一定会让我们燕州夏氏，成为大晋王朝第一名门世家。”
说罢了，夏云瑾行了礼，出了房间，只留下夏孝臣一人，在房间若有所思。
夏云瑾出了夏孝臣的书房，冷风一吹，他忽的住了脚。
马上就是新年了，府里头张灯结彩，早早就开始预备新年节庆，一派喜气洋洋。
夏云瑾看着远处那盏大红灯笼发呆，好半天，才又迈开脚步，朝自己的院子去。
夏云瑾一走，从暗处出来一个人，看着夏云瑾一直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身又隐入了黑暗中。
云莲的案子，算是正式结了。
李贺的奏章上，只写了范道春长期骚扰云莲的事，没写青荷受辱。
皇帝召见李贺的时候，李贺却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帝。
“微臣以为那范青荷年纪尚小，遭此劫难，若是将真相公布于众，恐对其有害，因此才没有将事实经过写于奏章之上。臣有罪。”
说罢了，李贺在地上跪了，向皇帝请罪。
皇帝看了一眼奏章，道，“你既怜惜那幼女，隐瞒事实，你大可以不告诉朕。”
李贺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微臣不过以皇上的名义代行刑狱之事，微臣有查实案情之责任，却没有单独决定案件审判的权利。微臣绝不会向皇上有所隐瞒，一切都以皇上的决断为主。”
皇帝面上虽还无动于衷，可李贺这话终究是说到皇帝心窝子里。
况且李贺为人皇帝一向信任，他也无谓在这种小事上伤脑筋。
皇帝提起笔来在李贺的奏章上画了个圈，道，“既是如此，就这样吧。”
李贺在地上跪拜了朝皇帝谢恩，转身便要走，皇帝忽的又叫住了李贺。
“只是此案影响甚广，你须得好好结案，安抚民心。”
李贺应了，随即出了勤政殿。
李贺出宫的时候，恰巧顾夜心去慈宁宫给太后诊完脉，也要出宫。
二人见面，相视一笑，顾夜心便跟在李贺身后默默出了宫。
云莲死后，咸安又下了一场雪。
顾夜心披了银白色的莲花斗篷，李贺一身暗红的官服，二人走在雪地里，远远望去，像一幅上好的雪地梅花图。
李贺先自出声，将刚才宫里的情况告诉了顾夜心。
顾夜心有些意外，看了李贺一眼没说话。
李贺道，“怎么了？”
顾夜心笑道，“我只是有些意外，我印象中，你刚直不阿是个硬角色，我以为你不会隐瞒事实的。”
李贺禁不住笑，“我的确不会隐瞒事实，但是只皇上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旁人不知道，也可以。”
顾夜心温和道，“所以我觉得你变了。”
二人长久没说话。
走了一段路，李贺才道，“许是经历了足够多的风波，从前，我认为万事皆不可商量，做人要有骨头；现在，我觉得除了原则和良心不可商量，其他都可变通。”
顾夜心赞赏的看李贺，笑道，“这话说的极是。”
二人终是走到了大理寺。
此时时间还早，李贺道，“我送你回去吧。”
顾夜心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去看看青荷。”
李贺便道，“那你等我，我换了衣服和你一块儿去。”
李贺换了官服，和顾夜心一道，去了范友春的家。
可是到了那里，却发现大门敞开着，里头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顾夜心惊愕不已，李贺找来了邻居一问，才知道云莲的尸首被带回来的第二日，这范友春便将老宅变卖，带着女儿不知所踪。
“出了那样的事，谁还敢和这家人一起住？走了也好！”
邻居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义愤填膺。
毕竟在众人眼中，云莲是个六亲不认的冷酷杀人犯。
出了范友春家，顾夜心像是被惊着了，有好半天都没说话。
李贺看顾夜心一眼，“你没事吧？”
顾夜心忽的停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马上就是新年了，大家都在赶着置办年货，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喜乐祥和的表情。
范友春父女，能去哪。
顾夜心又想起那个长个十分像云莲的小女孩，不知她此刻心里，是不是因为失了母亲而难过。
顾夜心低下头不自觉地笑。
“我大概是上年纪了，容易动感情。”
顾夜心一面道，一面眨巴了一下眼睛，将眸子里的湿润又退了回去。
李贺看了她一会儿，安慰道，“放心吧，那范青荷虽然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可他还有父亲保护她，不会有事的。”
顾夜心怔了一下，抬起头看李贺，李贺道，“我知道你心里对范友春不满。你是不是觉得，若是范友春有能力保护妻女，这一家也不会散？”
顾夜心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李贺却笑道，“范友春连夜搬家，这表示他总算是明白了云莲的良苦用心，保护青荷不受伤害。无论如何，他们去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对青荷也是好的。总有一日，时间能治愈一切。放心吧。”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