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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熹四年八月，顾夜心回到了大晋。
在这之前，阿勒疆王下旨罢免了顾夜心的王后之位，立侧妃嗒什莉娅为新的阿勒疆王后。
至此，顾夜心用了整整四年，终于再一次恢复了自由身。
回到大晋的第一个夜晚，顾夜心反而失眠。
反倒是深清梦晃晃悠悠的出现了。
她已经有许久不曾现身。
顾夜心看了她一眼，坐起了身。
沈清梦还是那副满脸眼泪的样子。
“夜心，多谢你。”
所有的事情，顾夜心都替她做完了。
顾夜心沉默着不说话。
这十几年过的太艰难，她不知是不是该恨，也不知道该恨谁。
“夜心，我心愿已了，我要走了。”
顾夜心眼皮子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沈清梦。
“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想和沈星河见一面吗？”
沈清梦一怔，许久之后，她摇了摇头。
“早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便不要再搅扰活人的世界。有你做她姐姐，我很安心。”
那声“姐姐”，沈清梦叫的自然。
顾夜心心里微动，半晌之后道，“看起来我回不去了。”
这次换沈清梦意外。
“你想回去？”
沈清梦有些不能理解，“可你的所有都在这里，你已经在这里生了根，而那个世界，也早已经没有了属于你的位置。你真的想回去吗。”
顾夜心在原地呆坐，半晌之后，一滴眼泪夺眶而出。
自那晚之后，顾夜心便病了。
这病来的突然，高烧不退，如月用尽了各种法子，可是这烧就是降不下来。
皇宫和长公主府都急成一团，可是这该死的烧，就是退不下去。
夜，渐渐深了。
今日陪床的小宫女，是许多年前，顾夜心在街头捡到的那对难民母女中的小丫头惠儿。
惠儿的娘如今在公主府上做管事，惠儿贴身在顾夜心身边伺候。
这公主府，已经不是从前王太后手中的公主府。
惠儿已经睡熟。
顾夜心独自下了床。
八月的天气，依旧闷热不堪，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仿佛要被这闷热的空气烤干。
顾夜心披了衣服，悄悄出了府。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
顾夜心能感觉得到身体的温度，因此她没走几步，便汗如雨下。
好容易走到了大理寺。
顾夜心喘口气，抬起头看，夏云画走了之后，李贺就一直住在大理寺，不曾续娶。
顾夜心寻着旧时的路，来到李贺的房间。
李贺还没睡，正在桌前看卷宗。
顾夜心站在窗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贺。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
顾夜心本来想一心求死离开这个世界的打算，忽然就起了那么一丝丝波澜。
顾夜心迈开脚步，直直上前推开李贺的房门。
李贺本以为是苏同或者是别的差役，当他看见顾夜心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顾夜心头发被雨淋湿，只穿了单衣，看起来瑟瑟发抖。
李贺顾不得问，也顾不得吃惊，忙的起身，去里间取了毛巾来，快速替顾夜心擦干了头发。
顾夜心烧了五六日，眼眶都有些塌陷，她仰头看着李贺的脸，眼泪就下来了。
“今日倒是稀奇，你竟然不骂我。”
李贺手下一顿，淡淡道，“微臣不敢。”
顾夜心便笑，“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李贺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手不由自主的僵硬。
“什么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想离开了。”
“我这小半辈子，什么都享受到了，唯独没有自由。我想离开，去一个没有束缚的地方。所以我来最后看你一眼，跟你道别。”
李贺终于看向了顾夜心的眼睛。
那双眸子依旧澄澈，一如当年。
“我送你回去。”
李贺放下毛巾，取来一个斗篷。
顾夜心眸子怔了一下，不可抑制的暗淡了下去。
他竟什么都没说。
可原来，她竟然也还存着希望。
外头雨正浓。
李贺看了看外头，又摸了摸顾夜心的额头，而后将她抱起，放到了自己床上。
“你还病着，快些睡。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说罢，李贺给顾夜心盖上被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
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顾夜心甚至要细细回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为何结束的这么快。
被子里，顾夜心不争气的流眼泪，哭着哭着，居然也就睡着了。
李贺找来了霍值，所以天亮之后，顾夜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到了公主府。
李贺一夜未睡，整理了衣冠去上朝。
下朝之后，李贺单独求见李霄晏。
“微臣斗胆，想向皇上求娶长公主为妻。”
李贺跪于地上，朗声道来。
李霄晏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娶谁？？”
现如今的光熹朝，李贺掌管大理寺，夏孝臣掌管兵部，傅明烨掌管国子监，都是重臣。
更别提李贺还是夏孝臣的女婿。
李贺便又说了一遍。
李霄晏反应过来，便有些愠怒，骂了一声“混蛋！”
夏云画死了有两年了。
他忽然提出来要尚长公主，这不是很奇怪吗。
李霄晏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李贺和顾夜心的事，他多少知道点。
如果没有夏云画，如今顾夜心已经是自由身，李贺尚公主，也不是不行。
“李贺，你要搞清楚，云画虽然过世，可你还是夏家的女婿。你要尚公主，可得到夏首辅的许可？”
李贺道，“微臣会去和岳父详谈，得到岳父同意。可是在这之前，微臣希望得到皇上的许可。”
李霄晏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出了皇宫，李贺直接去了夏家。
这一二年，刑部也在夏孝臣的掌握之中，李贺的为人，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李贺开门见山，提出要娶顾夜心。
门外有人经过，似是停留，可是仅仅一瞬间，那人又迈开了脚步。
顾夜心这烧，还没退。
不知是不是昨夜淋了雨的缘故，顾夜心的情况有些恶化。
如月便痛恨自己学艺不精。
为什么什么药都吃了，可是情况却不见好？
顾夜心正烧的迷糊，外头有丫鬟通传，威武将军来了。
夏云瑾进了内室，顾夜心已经醒过来，一张脸烧的通红，靠坐在床头看着夏云瑾。
夏云瑾走到顾夜心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李贺今日来家里见我父亲，他说他要娶你。”
顾夜心一愣。
顾夜心下意识看向夏云瑾。
他漆黑的瞳仁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顾夜心没开口。
夏云瑾眼眸一点点变冷，“你怎么不说话。”
许久后，顾夜心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夏云瑾忽的起身，在顾夜心床边坐了下来。
“顾夜心，你曾经对我说过，李贺对于你来说，是无可替代的，是吗。”
顾夜心点点头，“不错。”
“那你会嫁给他吗？”
顾夜心没说话。
夏云瑾抬手抚上顾夜心的脸庞，“如果我也向皇上求娶，你可会嫁给我？”
房间里静的出奇。
“我会比李贺更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我会比李贺做的更好！”
说到最后，就连夏云瑾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焦急。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最后一次可以争取的机会了。
顾夜心沉默半晌，垂了眼眸。
“公子，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愿意把自己的真心给我。”
夏云瑾喉间一滞。
岂止是喜欢。
他爱她啊。
他想要她的爱，可是她却只能对他说谢谢。
夏云瑾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顾夜心不爱他，他不是早就知道吗。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