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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来,顾夜心结结实实睡了好几天。
早晨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晃悠一会,跟客人聊聊天;
中午吃过饭,再回去继续睡;
下午起床,吃了晚饭,再晃悠一回,回房捧着本书看,没翻几页,就又睡了过去。
一连这样两三日。
伙计们有些担心,但是又不敢当面说,只好一窝蜂的来找霍值。
霍值没说话,神色淡淡的,安慰了众人几句,恰好赶上快饭点了,霍值便亲自上楼去叫顾夜心。
霍值敲了门,里头并没人应答,霍值停了停,抬手推开了房门。
目光所及,窗边的贵妃榻上,顾夜心在上头躺了,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霍值关了门,走到顾夜心身边坐了,细看了她一眼,道,“不是在睡觉么,什么时候醒的?”
顾夜心还是不说话。
许久之后,顾夜心鼻子抽泣了两下,便有泪水下来。
霍值眉头禁不住皱,听见顾夜心带着哭腔道,“我想见见李贺。”
霍值眉头皱的越发的深,“近在咫尺,想见就见。李贺的腿还没好,你还得给他接着治。”
顾夜心却摇摇头,满脸委屈。
“我越发觉得身不由己,便不能攀扯他进来。霍值,我的命不由我做主,我该理智痛快的放弃李贺,这才是我应该做的。而不是现在在这里哭着说想他。”
顾夜心咬了唇,想把眼泪逼退回去,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心痛的滋味。
真的很疼。
泪水模糊了顾夜心的视线,看着她无助的哭,霍值揽了顾夜心的肩过来,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霍值,我好害怕!”
似是真的恐惧,顾夜心倏然抱紧了霍值,控制不住的抖。
霍值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轻拍了她的背,极有节奏的,像是哄孩子一般,一下,又一下。
“我好怕终于一天,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好想离开这里,躲开这一切,可是天下之大,我能躲到哪里去?就算是我躲到天边,还是会有人找到我,带我回来要我接受这一切。霍值,这是我的命,我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顾夜心看起来有些崩溃,像个鸵鸟一般拼命躲进霍值怀里,好似这样便能护她周全。
霍值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烧。
他抬起手环住顾夜心的脖颈,如她所愿,完完全全的抱住她。
“还有我,还有我。”
霍值的声音,低沉而温暖。
“还有我在你身边,还有我可以依靠,夜心,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别怕。”
哭着哭着,顾夜心哭累了,像个孩子一般在霍值怀里睡着了。
霍值放平了她躺在床上,顾夜心紧闭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满是泪水,如一只断翅的蝴蝶,悠然滑落,遮住了眼睛。
可是她的眉头,即便是在梦中,也依然深深的皱起。
霍值伸出手来,慢慢的一下一下,抚平了顾夜心的眉头。
他早就知道她怕。
他和顾夜心在一起七年,自然知道顾夜心越是害怕的时候就变的越发反常。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抱怨过一次,也没有一次说过她害怕。
每次从宫里回来,她都是一副平淡的再不能平淡的表情,仿佛这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不值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正因为她表现的太强大了,所以大家伙儿便把她的强大当成理所当然,以为顾夜心还是那个生生不息任何困难都打不倒的顾夜心。
是,顾夜心的确是这种人。
可所有人都忘记了,顾夜心其实也是个普通寻常女子,是普通人,当然会害怕。
昨日狠狠哭了一场,不知是不是舒缓了压力,第二日一大早,顾夜心醒了之后,便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焦躁好似缓解了些。
顾夜心穿好衣服下了楼,如月眼尖瞧见她,忙的迎了上来。
“今天怎么这样早?”
顾夜心看着如月一脸的关切之色,瞪她一眼道,“你这么吃惊可是有点欺负人了啊,我也是可以早起的人好不好!”
如月抿了唇笑,顾夜心眼眸微闪,压低声音关切道,“你这几日可曾去看过李贺?”
如月点头道,“掌柜的您放心,我都是按日子去给李大人把脉换药。李大人本就是习武之人,年轻力壮,再加上您的药,双管齐下,我看李大人的腿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最晚到年底,李大人无论如何都会好起来的。”
听见如月这样说,顾夜心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禁不住傻笑。
如月抬起头看顾夜心,踌躇了一下,喊一声“掌柜的”,却没往下说。
她其实有些不明白,顾夜心既然还这么牵挂李贺,为何要和李贺分开?
可是她知道,顾夜心不是那等凉薄无情之人。
她若是这样做了,必定有她的道理。
如月一脸的惋惜,“我觉得李大人看起来有些可怜。从前虽然他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可到底眼睛里面有温度,看见您的时候还有星光。可是现在,”
李贺仿佛是一块冷冰冰的铁,毫无生气。
顾夜心心里猛地一疼。
她抬起头,下意识深吸口气,替自己戴上一副无所谓的面具。
“你还小,不懂这情事,时间长了,李贺会好的。”
如月还想说些什么,正巧这时候有人从外头进来,如月下意识回去去看,待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不由得吃了一惊。
“掌柜的。”
如月碰碰顾夜心的手臂去,顾夜心本因为她的一番话有些分神,被如月这样一提醒,顺着如月的话音抬起头去,便见有个女子已经走了进来。
顾夜心这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湘湘?”
居然是顾湘湘。
她没带面纱,也没遮挡自己的脸,顾湘湘化了淡妆,肌肤雪白,已与寻常女子无异。
只是细看的话,依旧能看得出右脸上微微有几分痕迹。
虽是这样,可已经同往昔天壤之别。
顾夜心惊喜的笑,忙的迎了上来,顾湘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不早不早!”
顾夜心拉了顾湘湘的手,细细看了她一阵,笑道,“恢复得不错啊。”
顾湘湘眼眸里便有湿意,“这都是因为我遇到了夜心你,要不是你,哪里会有我的今天。”
看着顾湘湘就要哭,顾夜心忙道,“好好的这是做什么!这是喜事,该笑,我可不喜欢看见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没有笑起来好看!”
顾湘湘看顾夜心一眼,禁不住破涕为笑,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来,交给顾夜心。
顾夜心翻开来一看,居然是顾湘湘要成婚了,新郎官便是顾夜心曾经见过的那名商行管事,乔遇。
顾夜心禁不住惊喜道,“这这么时候的事啊!我之前就瞧着这乔遇有几分喜欢你,可没想到你们两竟然真的能走到一起。”
顾夜心忙的拉了顾湘湘在一旁坐了,笑道,“快跟我说说,你们两,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说起乔遇,顾湘湘脸上不由的飞起两朵红霞,尽量忍了害羞,道,“他说他从以前就喜欢我,若是能与我成婚,必定一生一世带我好奇。我爹娘对他也欢喜,就,就在一起了。”
顾夜心促狭的碰了碰顾湘湘的手臂,道,“那你呢。”
顾湘湘脸色越发的红,她不好意思的看一眼顾夜心,小声道,“我,我自然也对他有心。”
顾夜心不由得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天做良缘,湘湘,你值得被乔遇这样好的男子对待。日后成了婚,琴瑟和鸣,孝敬长辈,你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顾夜心眯了眼笑,顾湘湘悄悄抓住顾夜心的手,认真道,“夜心,我,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
顾夜心道,“得得得你不必谢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顿,顾夜心眨了眨眼去,道,“你若真过意不去,叫你爹娘再多给我点诊金,我还是很开心的。”
一番话,两个人都笑起来。
顾湘湘的婚礼定在一个月之后。
没请很多人,只请了两边的家人,还有要好的朋友。
顾夜心送了顾湘湘一对金摩羯托凤簪。
这是前朝的贡品,本来要随着当时最受宠的于贵妃下葬。
但是在下葬之前,这簪子被人偷去,从此下落不明。
因缘际会之下,顾夜心曾经救过一对老夫妻,老夫妻为表谢意,将这簪子给了顾夜心。
顾夜心最开始也不知道这簪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头,还是后来来了咸安,认识了时晏西,这才知道这簪子叫金摩羯托凤簪,有这样厉害的来历。
顾湘湘的婚礼,顾湘湘感激时晏西曾经对她的照顾,也给时晏西下了帖子。
只是没想到时晏西居然真的会来。
自打上次翠金楼一别,顾夜心和时晏西再没见过。
还不到拜堂的时刻,新郎官和顾家父母都在外头招呼客人。
顾夜心在后堂闲坐了躲清闲,时晏西撇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了。
“我可是听说,你如今在这皇城里可是名人,不止皇帝的宠妃,便是那位贵妃娘娘,都对你青睐有加。”
听见王贵妃的名号,顾夜心冷哼一声,吐了瓜子皮出来。
“赞誉有加?我可没看出来。可是她想要我脑袋,这我可是清清楚楚的。”
时晏西忍不住笑,道,“听说你还给贵妃把脉了,怎么样,可诊出什么来了?”
顾夜心看一眼外头,塞了一枚果脯进嘴里,口齿不清道,“贵妃身子坏了,反正是怀不了孩子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那次小产被人动了手脚。
时晏西倒也不意外,“那她自己可知道?”
顾夜心白他一眼,“你觉得呢?”
时晏西好奇道,“那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糊弄贵妃出的昭阳宫?”
顾夜心瞪他用眼,不满道,“什么叫糊弄??我也没说瞎话啊,贵妃因为小产坏了身子我跟她说了,让太医治就是,她没问我怀孕的事,我自然犯不着说。我出昭阳宫,那是皇上亲自来,贵妃只能放我出宫。我从前以为贵妃是个厉害人物,很有些手段,如今看,她可比崔莹雪差远了。若今日身份对掉,她是崔莹雪崔莹雪是王贵妃,早没崔莹雪什么事了。”
时晏西有些意外,“你对崔莹雪,评价挺高啊。”
顾夜心满不在乎道,“我从宫里回来之后我就想通了。王贵妃上头还有太后呢,崔莹雪怎么这么高调,患个风寒就要皇帝召民间大夫入宫。我最开始一直不明白,可是打从在昭阳宫看见皇帝,我就想明白了,什么风寒啊,这八成是崔莹雪故意得了,就是为了叫我入宫引王贵妃上钩。果然,我前脚才进了昭阳宫,皇帝后脚就来了,恐怕满后宫都知道贵妃打算杀我。太后虽然压了皇帝一头,可皇帝就是皇帝,王贵妃敢这么明着欺负崔莹雪,不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吗?皇上想明白这一点,王贵妃就算是太后侄女,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时晏西瞧了顾夜心半天,忽的笑了。
顾夜心看他笑的莫名其妙,不满道,“干嘛??”
时晏西笑道,“我只是突发奇想,要是把你换成崔莹雪,让你和王贵妃去斗,你两谁厉害?”
顾夜心瞪他一眼,“切”一声没说话。
正巧吉时到了,新郎新娘要拜堂,顾夜心便也不和时晏西闲话,一起去了前头。
以前顾夜心还给顾湘湘治病的时候,就见过这乔遇,当时顾夜心就对这位乔管事很感兴趣。
今晚再见,乔遇穿了大红西服,眉眼有情,相貌端正,便看那一双瞧着新娘子的眼眸,也知道乔遇有多喜欢顾湘湘。
拜罢了堂,众人送了夫妻二人入洞房,闹了一阵子洞房,乔遇便出来向宾客敬酒。
轮到顾夜心的时候,乔遇端端正正的向顾夜心拜了一拜。
顾夜心笑着看他,乔遇道,“多谢姑娘再造之恩。”
顾夜心摸了摸酒杯,玩味道,“缘何是再造之恩?是因为我给了你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吗?”
乔遇摇摇头道,“我从来不在意湘湘的容貌。哪怕今天湘湘的容貌还是不能恢复,如果湘湘肯喜欢我,嫁给我,我必定待她如珠如宝,一生一世对她好。可是我不在乎,湘湘在乎,您治好了湘湘的脸,救了她的心,给了她重新开始的勇气和接纳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我才可以跟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这再造之恩,对于我和湘湘来说,一样,却又不一样。”
说着,乔遇举起酒杯,恭敬的朝着顾夜心一拜,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我一定会对湘湘好,一生一世让她再无烦忧。”
顾夜心心里有些潮湿,面上大笑了,喝干了杯中的酒。
“既是如此,我便祝你和湘湘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夜色微深,酒酣月明。
从前在现世的时候,顾夜心并不知道这“婚礼”二字的出处。
如今来了这里,方才知道,这婚礼的婚字,从前是黄昏的昏字,皆因旧时婚礼,都是黄昏举行。
这一晚,顾夜心喝了不少,快要宵禁的时候,时晏西才勉强拉了她出的顾府。
时晏西看一眼满身酒气面色微红的顾夜心,有些不满,“我竟不知道你现在是个酒鬼。人家的婚礼,你喝成这样,成何体统。”
顾夜心嘻嘻笑了,如今已入秋,秋老虎正是厉害的时候,可是今晚这夜风吹的人实在是舒服。
顾夜心本还要时晏西扶着,摇摇晃晃的,她忽然推开时晏西,自己站好。
“我想自己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顾夜心忽然就变正常了,跟刚才酒醉完全不一样。
时晏西没说话,只是看了她许久,才道一个“好”字,转身上了夜色中的马车。
瞧着时晏西走远了,顾夜心这才舒口气,慢慢往家走。
夜风吹的实在是舒服,顾夜心有些晕晕乎乎的,想着这一二年,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在月下散步?
因为快宵禁了,街上行人逐渐减少,小摊小贩也准备收摊回家。
顾夜心看着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直觉有趣。
拐过一条街,顾夜心正打算过马路,可是月光下,马路对面站了一个人,似乎是在看她。
顾夜心这个时候酒精才真正上头,对面的人看起来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那人动了动,从腋下取了什么,而后把那东西靠在了一边墙上。
顾夜心心里一震,忙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对面。
今晚是十五,月亮实在是好,又大又圆,照的大地上一片亮堂。
而街对面的那人,有顾夜心日思夜想的一张脸,剑眉星目,在她梦中出现过多少次。
顾夜心瞳孔一缩,猛地咬住了唇。
是,李贺。
居然是李贺。
他好像是拄了拐过来的。
此时,李贺将拐放在了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许久之后,微微颤颤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顾夜心轻不可闻的深吸口气,眼眸一下子就湿润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李贺艰难却又坚定的,一步一步,从街对面朝着她走来。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