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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最终还是提审了顾夜心。
顾夜心一身囚衣，披散了头发，跪于堂上，低了头盯着地面看。
李贺待她，与待旁的犯人没有不同，所有问题都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李贺问的很刁钻，顾夜心有好几次险些答不上来，好在当日的事实，所有人都知道，酒席才过半，安王就暴毙了，根本没轮到顾夜心登场。
就算是论作案动机，顾夜心自然也是半分都没有的。
所以这案子不论怎么问，都伤不到顾夜心身上。
更何况当问到顾夜心是如何去的安王府做菜，李贺便传了时彦西上来，有时彦西在，顾夜心多少安了几分心。
正当她以为审问很快就会结束的时候，审讯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有人从外头进来，顾夜心背对着门，看不见来人是谁，只觉得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顾夜心下意识抬起头，便见一位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走到她身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这一位，可是茶舍的老板娘，顾夜心？”
顾夜心有些发蒙，但还是规矩应答了，中年男子忽的冷冷一笑，看向李贺。
“既然是顾夜心，李少卿，你是不是该回避？”
场上所有人都一愣。
李贺坐于轮椅之上，神色依旧冷淡，没有多大变化。
“敢问大人，为何？”
中年男人还没回话，倒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小吏抢白道，“李少卿，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皇上降旨要你彻查安王暴毙一案，你就可以欺君罔上，自作主张吗？你可别忘记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卿，李大人才是这大理寺的主官！”
顾夜心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这一位身材矮小还有点三角眼的男人，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一直刁难李贺的大理寺卿李智明。
李贺看了小吏一眼，对着李智明道，“属下还是不明白，大人说我应该回避，到底是为什么？”
李智明见李贺居然公然在众人面前跟他装糊涂，一怒之下，喝到，“李贺，你跟顾夜心是什么关系，这大理寺人人皆知！你断了腿，皇上明明下令不准任何人医治你，又是谁，屡次三番偷溜进我大理寺来给你治伤。你和顾夜心是如此关系，你居然作为主审管审问顾夜心，三言两语就放过了她，你安得什么居心？莫非这安王暴毙，与顾夜心有关，而你知道内情？”
李智明话音落，在场众人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顾夜心咬了牙，只是死死盯了地面不吭声，还未等李贺说话，李智明道一声“来呀，给这犯妇上夹棍！”，随即便有两个衙役来拖顾夜心。
只是他们的手还没碰到顾夜心，李贺忽的暴喝一声，“我看谁敢！”
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衙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被李贺这一喉，吓了一跳。
且李贺平日里甚有威严，很得大理寺众人好评，因此李贺这一喝，那两个衙役愣了一下，居然收回了手，站到了一边。
李智明气的直抖，看着李贺吼道，“李贺，你可是要造反！！”
李贺不紧不慢道，“大人说造反二字，李贺实在是承担不起。属下只知道皇上御口亲旨，将安王暴毙案交给属下来办，那么属下如何办，与大人都没有关系。至于属下跟顾夜心的关系，大人若是有异议，大可进宫面圣，若皇上说属下该回避，那属下自然就要回避！可若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这厅堂之上，便是我说了算，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属下的好。”
李智明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一眼不吭任由他刁难的李贺居然会拿皇上出来压他，李智明被气的恨了，颤抖的伸出手来指着李贺道，“好你个李贺！！你以为你搬出皇上来，我就怕了你吗！！我看你为官这么多年，脑子早就坏掉了！你今日顶撞与我，就不怕太后娘娘责罚你吗！！”
李贺没说话。
李智明以为他怕了，再次指挥衙役要来拖顾夜心，顾夜心满心的恐慌，一听说要用刑，直跪在地上抖的不行，几乎没怎么挣扎，瞬间就被人按在了地上，上了夹棍。
李智明冷笑一声，得意道，“给我用刑，我就不信她不招！”
就在这个时候，李贺忽的抬起双手，取下了头上的乌纱帽。
他看一眼苏同，苏同立即推了他要往外走，李智明被他这举动弄糊涂了，不耐烦道，“李贺，你想违抗本官袒护这个犯妇吗？？”
苏同已经推了李贺到李智明身边，李贺淡淡看李智明一眼，什么都没说，示意苏同推着他直接出了审讯厅。
李智明在原地愣了许久。
李贺拿了官帽下来，慎重的放于双腿之上，他一言不发在这个时候出审讯厅….
李智明眼眸忽的一紧，他身边的小吏以为终于挤走了李贺，讨好道，“大人，还不快快对这个犯妇用刑，只要她招了，李贺他就完蛋了！”
只是话音才落，李智明忽的回头狠狠瞪了小吏一眼，“你个笨蛋！！”
说罢了，急匆匆追着李贺往外去，只留下一厅的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顾夜心和时彦西重新又被扔回了牢房。
李智明要对顾夜心上刑这事着实吓到顾夜心了。
她进了牢房，在角落里蜷着双腿将头埋于双腿之间，好半天都没吭声。
时彦西起身坐到她身边，抬手轻轻在顾夜心肩膀上搭了，这才发现她正轻轻颤抖，后背衣服早都湿透了。
时彦西眼眸一暗。
“夜心，没事了。”
他轻轻拍了拍顾夜心的肩膀，顾夜心肩膀抽搐的越发厉害。
时彦西强行抬了她的头起来，才发现顾夜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起来，这时候脸上早就被眼泪湿的一塌糊涂。
“我，我只是有点怕。”
顾夜心抽抽噎噎，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她那双被泪水洗刷过得眸子里，满满的全都是惊慌委屈和害怕。
时彦西活了小半辈子，从来没有心疼过谁。
可是现在看见顾夜心的眼泪，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正确的吗？
他故意将顾夜心拉到这个局里，就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明明以他的能力，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可为什么他偏偏就走了这条路。
他一直对自己很自信，相信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到目前为止，他也的确还在掌控全局，可是他忘记了，这世间万事万物，总有他掌控不了的事情。
就像刚才，若不是李贺，李智明要对顾夜心用刑，他是阻止不了的。
当然，事后他可以将李智明千刀万剐，可是顾夜心受刑这个事实，确实改变不了的。
时彦西眸子微落，收回了手，在顾夜心面前坐了下来。
“不出明天，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便要空缺了。所以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想要伤害你了。”
顾夜心一愣，泪眼模糊的看他，“你怎么知道？”
时彦西淡淡的笑，“你可知道李贺去干什么？他是去面圣。”
李贺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案子皇上是交给他了的，李智明要是聪明的话，躲还来不及。
可他仗着他是皇太后的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将李贺打成谋逆，好一举除掉他。
并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皇帝不如太后的话来。
以皇帝如今的状况来说，杀个大理寺卿，不是什么困难事。
如今就看太后对于安王被杀，是个什么态度了。
“李智明正是反应过来李贺去面圣，怕他在皇上面前告他的状，这才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可不管如何，大堂之上人人都可以作证，李智明污蔑圣听，太后若是还有一丝理智，李智明，必死无疑。”
“不管李智明死不死，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反正是暂时空缺了，在安王暴毙案没有结案之前，谁都不会来接这个烫手山芋，所以过了今晚，这大理寺等于就是李贺做主了，以他的为人，他不会委屈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李贺以静制动这一招，厉害。”
顾夜心看得出来，时彦西这是真心的在称赞李贺。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李贺在没有冲动的情况下保住了她，确实是厉害。
可是，
一滴眼泪如流星一般快速滑过顾夜心的脸庞。
“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吧。” 纨绔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