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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个废弃的旧砖瓦房里醒了来。
如何至此窘境,我努力搜索记忆,但记忆里一时查无信息。
我冥思苦想,终于一点点想到我可能从昨天起成了一个无家可归者,或者是从北京三日游的头一日开始,至今依然是一个无家可归者,兴许明天也依然如故。
当我发现我四平八稳地睡躺在糖土满地的地面上时,吓得一下弹了起来。
极速拍打身上的土灰,土灰几乎沾满了我的全身,这使我大不习惯,我寻思我只不过失了一次恋而已,或者还谈不上失恋,或者应该称之为诈骗,钱财上的诈骗。
我从背上拍下飞扬的土沫,随之,又怀疑我的钢刷头上还有同样的土灰。
结果一拍,还真拍下来不少呢。
我吃了一惊,我曾经可不是这样的,曾经我辉煌一时......
我箭步跺出无门的旧砖瓦房,迎面是平滑而畅通无阻的柏油马路,黑漆漆的路面像是才油过的,此间鲜有车辆通行,行人则更是寥寥无几。
我的右手边砖墙上用红色油漆喷绘着写了‘车辆加水’四个大字,字体像是小学二年级毕业的母亲写就,歪歪扭扭,潦潦草草,靠墙角有一些锈迹斑斑的白色塑料管,还有几只建筑上用的塑胶桶,早已被风吹日晒,泥土油渍等污染的沧桑不堪,活像历经了千年的风霜洗礼。
至于旧砖瓦房因何弃之不用,主人去向何方,我猜测不出。
相反,我又莫名想到如今的老家兴许正如此般模样,荒凉的使我一再失去回乡的念头,又一想到我即便沦为城里的乞丐也比家乡的叫花子在物质上更富有时,一下又打消了回乡的念头。
我的出租屋此间兴许也如此般荒凉。在我仓促地离开后,门被风推开,继而外面流浪的阿猫阿狗们,趁机入内,在我的软床上拉屎尿尿,将我的柴米油盐倒腾一地,能吃的吃,不能吃的则用狗牙撕毁横陈一地......
如此,一念间,我又想到我绝非孑然一身,随我而来的还有我那辆摩托车,还有行李箱,行李箱里承载了我六年有余的大大小小记忆,除了记忆的财产外,这便是我的仅有的宝贵财产了。
现在它们去了哪里?
我如此一问,即刻慌了神地开找起来,我沿着砖瓦房兜转一圈,在一侧墙角看到了摩托车,摩托车不知何故,平躺在干死的杂草地上,但行李箱不在。
行李箱又去了哪里?
我索性又沿了砖房兜转一圈,四面墙角空无一物。
行李箱去了哪里?
又不惜神经兮兮地兜转一圈,一连兜转三圈,行李箱依然去无踪影。
转念,我又下意识踱进房间里寻找,房间里,依然是空落落的,房间里的所有盘缠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就给主人搜刮一空,只剩阵阵尘土随风扬起。
终于,我暗自确认行李箱已经遗失。
行李箱何时遗失来着,我浑然不清。
昨晚暮色四合时分,行李箱还在摩托车架上紧箍着,摩托车用钢筋腿斜撑着,而我就靠着摩托车身席地而坐。
到了夜阑人静时分,我一觉醒来发现摩托车居然还在,行李箱也在。
我有点怕黑,便推了沉甸甸的摩托车继续前行,但无论往前走多远,我的四野依旧漆黑一片,而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偶尔疾驰而过几辆小轿车或大卡车,它们皆亮着的大灯才将我身边的漆黑赶走,同时照得我眼睛一点也睁不开,但却给了我绝对的安全感。
由此之故,我就发现了一个避身之所,当时还颇感到新奇,就像回到了我自己的新家一样温馨。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进去了,还想象着自己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四下的黑暗像一床没有重量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我的黑眼睛跟黑夜打成一片,眼睛睁开和闭上效果一样,于是我就闭上了,闭上较为省劲儿。
一闭上眼,我就想象到如同昨日一样,怀里搂着一丝不挂的杨田君雅,她不冷脸、不闹腾,我们好像又言归于好了,因一场毫无必要的小矛盾熬得整个人神经稀弱,此间就困得睡了过去,她比我还睡的沉。
夜里依然梦见在准备六年前的决定人生钱途的高考来着,英语单词多的背诵不完,额头直冒汗,几何公式横竖记忆都像是悖论,语文依旧不辨‘戍戌戊’为何物。
正在考试时,向来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居然滔滔不绝地讲起笑话来。笑话叽叽喳喳刚一讲完,猛然就宣布说高考时间到......说要交卷了......
数学试卷无论如何开动脑筋依然做不及格,英语照着答案抄都抄不完,作文无论怎么写都与主题无一丝藕连,都觉的别扭难受......
杨田君雅没有进入梦境,行李箱梦里也没看到。
行李箱应该和摩托车绑在一起来着,是用车座上的皮绳紧箍着。
而摩托车还在,皮绳也在,就行李箱不在了。
行李箱像《还珠格格》里的香妃一样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想到这里,我伸手摸了一摸手机,手机还在。
钱包呢?钱包也在,在蓝牛仔裤兜里,卡也完好无损,一共五张崭新的卡,四张早已归零,唯有一张还有余额,余额剩不到五千元人民币,本想着像烟花样一次性放光,但现在留下了,钱留下了,人没了。
手机关机了。
手机应该没电而关机了,我检查着连续按了三五分钟,比以往机修人员还细心的多,不错过任何一秒使其开机的机会,就像已然断气的死人,需停尸三日后方可入殓,同样不错过任何一分一秒复活的机会。
我琢磨我如此细心大概也因我的时间太宽裕了,做快递的日子里,我可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那时的时间简直就像金子一样宝贵。
充电器幸好装在兜里没搞丢。
确认手机因电量不足关机后,我感到肚子饿的在呱呱叫了,胃里昨天下午晚饭颗粒未进,现在饿得征讨似的想连昨天的晚饭也一并讨回去。
正起驾要去找一家饭店解决温饱问题,突然发现车钥匙不见了。
呃,车钥匙去哪了?
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张张在身上摸着,一连摸了数遍,连衣兜也翻成了底朝天,可是就是不见其踪影。
钥匙并未放进行李箱内,锁孔里也不见踪影。于是我又俯身去找,几乎寻遍四周,依然如故,不见踪影。钥匙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我花半小时爬跪在土地上详细摸查寻找,钥匙依然只声未吭。此刻,我确认钥匙也像行李箱那样失踪无影了。
摩托车没了钥匙自然启动不了,摩托车将自身锁死,像一头死牛一样动弹不得。
于是我不再管它,索性空着前往人烟袅袅的地方去。
步行一小时后,我终于来到了一家农村的小街市。
此时浑身早已瘫软无力,甚至差些失去意识能力。
我点杂酱面时用手指指给店老板的,店老板以为我是个哑巴,重复一遍,“杂酱面?”
我用电量不足的脑袋微微点头。
确切说,眼睛看菜单时眼前也是一阵一阵的发黑。
面端到桌上,我囫囵吞完,然后,呆呆地坐在桌上,回了大约有半个钟头的神。
店里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店老板看着我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脸上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他旁敲侧击地催我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未付款结账,而且不吃饭了还占着人家的板凳。
话说饱餐后,我终于尝到了饥饿的痛苦滋味,同时也深深地体会到了大街上脏兮兮的流浪汉,是如何苍蝇一样围着恶臭十足的垃圾桶千回百转,如何像丢了一万元一样认真地检查能食之物,一抓到手里,如何饥不择食地吃起来......
离开餐馆,我就像流浪狗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
走着走着,我脑海里萌生出一个想法,是的,眼下切合实际的打算并非就这样的漫无目的地飘摇下去,而是,应该先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
手机若是一秒钟不开机,我越是感觉一秒钟与这个世界隔绝着。
手机若是一分钟不开机,我越是感觉一分钟与这个世界隔绝着。
手机若是一辈子不开机,我越是感觉一辈子与这个世界隔绝着。
就好像我一辈子从来没有活过一样。
不知从何时起,手机好像已经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已经有了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
就这样,为了给手机充电,我沿街问了多家手机店,店主们都朝我投以奇怪而凶残的眼光,或者说,他们不容给人打搅、忙不顾暇也未可知。
于是我未作迟疑转身就走了。
终于,最后我还是找到了充电的地点,是一家修电瓶车的小店,店老板人蛮好,跟我说随便充,不必客气。
我听了心里真是一下感觉到了莫明的暖。为了不打搅店老板工作,我连板凳也让开没坐,站着,表现的客客气气的,直到手机充开了机。
手机开机后,通讯录里就跳出了三个未接电话。
我十分好奇,忙点开看,原来是韩明的。
韩明分别在头一天下午五点过五分,晚上九点过二十三分,以及晚上十一点差五分打过电话。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们不欢而散。
于是我心想着,韩明有何事如此着急呢?就算是因为不欢而散,也没必要这样的着急呀!
我琢磨着,本想现在给他回过去,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