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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著名演员官宣离婚’的巨响声盖过‘中国,一点都不能少’的南海仲裁案的当日,我狠下决心‘改头换面’,一米有余的长头发交于房东太太自行处置;此外,还专程跑一趟超市购物,购进净身之用的毛巾、牙刷、洗面奶、剃须刀之类;花半小时用于洗澡,半小时用于剃须、洁面、剔除牙垢等;再换上新购来的体面的黑色西装,黑色牛皮鞋,以及白色衬衫等。如此造扮一番,到了次日上午九点时分,我焕然一新,不胜荣幸地站在至高的领奖台上,从自称为院士的高级院士手里接过那本红红的证书(赛过我曾大花冤枉钱购来的毕业证百倍有余);奖金是四十余万,颇丰厚的一笔资金,尤其对于我目前捉襟见肘的境况。
我带着无比荣幸的喜悦之情,出门在外一不留意便逗留多日。期间,还结交到不少名流作家,有早已红极一时的老前辈作家,也有初入文坛的牛犊作家,以及些许身兼畅销作品的畅销作家等;我不胜荣幸地签售图书,拿出十倍诚心结识并吸引大批粉丝。
多日后,荣幸之光渐次从我身上褪去无几时,我再度回至久违的可爱的出租屋。我想我如今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更多更好的作品当然还在后面,得意忘形和沾沾自喜只不过是害群之马,我想我务必时刻卧薪尝胆,提高警觉,一如往昔那般严格律己。当然,这只不过是无聊的自我安慰的后话罢了,我一回来后便如此安慰自己。
却说当我的虚心释放出这样的话来自我慰藉之时,母亲的电话就贸然催打了来;母亲一下打断了我所有的计划和思想;母亲一如既往,多余话一概少说,或不说,警钟敲响后,未及我作自我辩解,便自动挂机。母亲刻意留给我无限的遐思遐想。于是,又一下使我不能一心一意顾及文学创作一事。我不得不重又移心至婚恋上去,不得不重又思念至今下落不明的杨田君雅,不得不幻想着我们步入婚姻殿堂时的美满情景。母亲总是唠叨着说我老大不小了,像我这样的人,人家小孩已......
我尚不懂事时,母亲如此唠叨;如今我懂了点事时,母亲则变本加厉,更如此唠叨,且唠叨更甚。
便在此间,我猛然发现自己年已奔三,再差一年便是如此,而差一年与奔三又有何区别?母亲多次心急催我回家相亲结婚;我则说我结婚对象早已谈定,无需她牵怀挂心,我总以过年回家便结婚唐塞了事。母亲敲我警钟时,总是慌称我已是奔四之人(未及二十岁时母亲称我为奔三之人),恨不能说我年已半百而称快,再不结婚就老了,再不着急就要一辈子拉光棍了;母亲说钱没有可以随时赚取,人无完人,纵使到了老年依然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而年龄过时则不候,年龄一旦过时则断不能弥补;容颜易老,时不待人......
我记得母亲为此,曾做过的最疯狂的一次——她居然私下为我定‘娃娃亲’。母亲将我最年轻时期、最靓的照片交于媒婆,并用自己的血汗钱托媒人帮我相亲;但我得知此事后给断然拒绝了,虽然当时我并未明说,但我只要不踏进老家家门一步,他们也绝不会拿我如何。之所以如此,我想我只不过不想被他人左右婚姻大事而已,或者说我心里还装着杨田君雅,依然对她朝思暮想,念念不忘而已,或者说我至今尚未遇到那个对的‘她’而已。当然,我想更多的则是因为我忌讳跟老家女孩结婚,因何如此,我却一概搞不很清;我曾发誓不娶老家女孩为妻,正如我曾发誓不踏进老家大门一步。我大学四年,及至毕业至今一次家门未踏也在于此。
我起先则是为了唐塞了事,后来我发现自己当真如母亲所‘预言’的,‘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并非我无能无力娶到城里的俏媳妇(此是在我刚成为‘无家可归’者的那段迷茫日子里,我相信我无能无力,相信我注定已是拉光棍的命,并且打算从此与家人断绝音讯,使家人相信我已‘下落不明’,相信我已‘三长两短’),我想更多使我大为不安的,则是我后来有了个极其错误的观念和认知,我认为我年纪只要一大,身体的方方面面多少会如同汽车的露天玻璃胶一样日趋老化,尤其长期伏案写作,不健身不运动,体内的精子势必会趋于亏空;精力给写作剥茧抽丝,以致使掌管精库的肾气折损;即便到时得以顺利婚配,钱财无忧,但能否顺利拥有继承者则一概未知,甚至据我预测概率近乎归零;到了那时,想必会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当我心里突然有那么一刻起了想购房、想结婚的念想时,我发现以我如今的经济实力还差了那么一小截;仅此一小截便足以使我推翻此前的所有计划和打算(此前我‘计划’继《外婆的红色五元钱》之后,再出一部类似的关乎现实题材的鸿篇力作,并‘打算’在两年以内大功告成),此后,我便重新再作计划和打算。但话又说回来,我在获奖之前,或者说我在做快递期间,我觉着自己照例可以购房和结婚,那时我记得我依然差了那么一小截,但那时收入有限,这我心里清楚;而如今,我的收入并不比我此前的收入坏,但存在的‘差一小截’问题依然存在,像是个亘古不变的历史铁律一样依然存在;也就是说我此前收入并不很高,觉着购房和结婚还差那么一小截,如今则收入不坏,但仍觉着购房和结婚还差那么一小截,如此而已。
据我后来所网查得知,我所在的市区内,一环内的房价每平方均价为四万至五万余元不等,一环与二环接壤处的部分房价均价为三万至四万余元不等,二环内的房价均价为三万至三万五千余元不等,三环与二环接壤的部分房价均价为两万至三万余元不等,三环内普遍房价均价为两万至两万五千余元不等,四环与三环接壤处的部分房价均价为一万至两万余元不等,四环内房价均价为一万五千余元不等,五环六环则依然保持在一万元左右摇摆不定。总之,房价以万元为单位。而据我所知,要想在城市立足,获得免费户口,则房租面积须得超过九十平方以上即可;但如此高额房价,我想我依然为此汗颜。即便我按揭购房,怕也是有心而无力。我并不怪罪我获得小说奖的酬金低,我想我做快递那会儿依然能购得起房。
事实上,我在外飘摇逗留的多些日子里,获奖的四十余万已然不再是个完整的数字了,连往老家寄款,带日常吃喝拉撒等豪爽挥霍,如今也所剩无几。我想我若购房一套,恐怕连首付都交之不齐;即便交齐,往后我也难逃吃土喝西北风的厄运。倘让我背着房贷去搞创作,倒莫如让我背着蛇皮袋去流浪。我想我还未到达那种奈何不得的地步。
后来我的出版商兀自安慰我,说我的获奖书籍光版权费也足有一笔不坏的收入,说那只是早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就信了。及至到了后来,后来便不了了之。后来我的版权费收入依然少的可怜,少的寥胜于无,少的使我灰心丧气,少的出版商不再联系、不再关注我,不再敢跟我启齿。我的读者也仅限于一群好奇心强的围观者,用易于理解的现代话讲,仅限于一些好奇的‘吃瓜群众’,仅此而已。我的作品传至各大网络阅读平台,并花大力气宣传一番,收效依然甚微,或者说差强人意,勉强使人不那么失望罢了。
遥想当初我领奖后,摇身一变成为可笑可气的‘戏子’,在高台上恬不知耻的‘表演’所圈的无数粉丝,至今也‘下落不明’;他们大有可能又去围观下一位‘戏子’了,我想。
我满以为他们尊重以我为代表的小说艺术,尊重现实题材的严肃文化,尊重好的阅读为王;但他们却像‘看戏’一样对待,他们像看完一场空乏的‘伟大’表演戏一样,一拍屁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甚至悔不当初为他们一个个签名,为他们一个个卖笑、合影,以及拥抱、握手等能事;我深知他们只不过在等我哪天火的一塌糊涂时,顺便将我的签名书找个好市买个好价,仅此而已;他们的投资眼光何等的高瞻远瞩,他们只不过将签名书的意义当成‘人民币’来升值罢了,他们生而缺钱;他们毫不在意其精神价值,他们严格说就像蔬菜批发商一样。
我此前满以为我的作品会超越我的爆文而光荣存在,从而影响一部分现代人的精神乃至价值观,但岂料大家居然反其道逆行,居然热情我的爆文,而冷落我的小说。因而,到了后来我才发现是我理解有误,我高估了自己,高估了现代人的文明精神、乃至现代人的社会价值观念。
但话又说回来,我不还有那些将我的小说评为获奖作品的评委们存在吗?我不还有他们为我撑腰吗?我不还有他们对我小说欣赏的眼光吗?那么我便何故如此忧患得失,我何故如此斤斤计较,何故如此灰心丧气,何故怀疑我的能力和创造力。我何故不给自己一点心理上的小小安慰?我何故不打起点精神再接再厉? 猛兽与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