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融公主已然无力,她颓败道:“皇子还想知道什么?”
萧素笑道:“本王想见见石苇先生,还请郡主和王爷代为通传一声。”
温融道:“皇子若是想找石苇先生鉴画竟不用多次一举了。”
萧素道:“此话怎讲?”
温融道:“我不知道皇子手上的《武陵图》从何处得来,但十有八九是假的。当年我和父王也曾想一窥《武陵图》的真迹,但魏大家说这幅图他是一画好就送人了。所以世面上能见到的,都不过是人拿来骗钱的仿品罢了。”
萧素听了颇为失望,皱眉盯着温融似在判断她言语的真假。
这话跟荀谖最早的判断差不多,她不禁去转头去看危安歌。男人面色沉静看不出态度,她的心却砰地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真好看,可又不是全因为好看。公子美,是骨子里的清风朗月,深远蔚然。
荀谖没什么恋爱经验,人也很独立。只是两次了,无论是迷茫或是恐惧,他的怀里温暖又安全。
危安歌像是察觉到了荀谖的注视,亦转头看她。荀谖微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回避。
许是隔着面巾,危安歌倒没看出女孩神情中的那一丝留恋,只以为她还在紧张,便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窗内怀亲王讥诮道:“皇子此番竟是来寻宝的,哼,只可惜这《武陵图》里既没有藏宝图也没有绝世武功,就算你手里的是真的也没用。”
萧素也不恼:“王爷既然也没见过真迹,又凭什么下结论呢?世上的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呵呵,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可就是愿意求个究竟,偏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荀谖一听,这人好有实证研究的精神,若生在现代也是个实验室的好苗子。只是手段狠毒,千万不要学生物。
温融轻轻一叹:“父王所言非虚,因为魏大家对我等说‘人生若相见,再遇武陵春’,他做此画只是为‘有缘重逢’做个念想罢了。”
人生若相见,再遇武陵春!这不正是危安歌“梦境”中听到的那句话吗?荀谖的双眸顿时亮起来,而危安歌更是心潮激荡。
是真的,所谓“梦境”是真的。苦苦追寻了这么些年,没想到会在一次无意的“任性”中得到了证实。
二人两相对望,眼中都有些难言的翻涌。
萧素站了起来,他低着头缓缓踱了两步,又抬首一笑:“不瞒两位,我手中的这幅《武陵图》来之不易,搞不好便是出自魏大家所赠之人。
即便这画里并无乾坤,但若是魏大家的真迹,本身就是个宝藏。所以,还请郡主帮忙传个信,叫本王也能与那石苇先生见上一面,让他帮忙鉴定一下才好。”
温融略一犹豫:“传个信倒不难,只是石苇先生行迹不定,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复,倒别耽误了皇子的行程。”
萧素知道她的意思是北疆使团即将回朝,便笑道:“无妨,你们乐王要娶我七姐,太子爷已经在同皇上商量了。总要有人留下办事,一时半会儿我还走不了。”
怀亲王听了便冷哼:“老三这回跟你们谈判贴了不少银子,没想到还把自己给贴进去了,果然是风月场里谈出来的生意。”
猛地听到危安歌要娶北疆的七公主荀谖吃了一惊,连事主本人危安歌也有点懵。合约之中并无和亲一项,北疆节外生枝意欲何为?
掌中的小手正在向外抽,他忙看荀谖,只见这丫头眼里都是疑惑。情急,危安歌手上用力想把人拉回身边,荀谖却在恍惚间冷不防被他拽得脚步不稳绊了一下。
只这一下,屋内的人便发现了。站着的萧素一眼就瞧见了窗缝和闪动的人影,他出手如电,手中折扇唰地破窗而出。
危安歌拉着荀谖堪堪避过,只听一声闷响,这竹扇便如钢刀般直劈入屋边大树。真是好厉害的内力,出手就要人毙命。
今夜若真是萧乔、萧素跑来怀王府喝喝茶聊聊天,就算是偷听,危安歌也可以出来调侃几句荀谖“淘气”,自己助力。
可如今怀王与北疆显然有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萧素等人手段又狠,真动手只怕不小心伤了荀谖。
危安歌即刻拉起荀谖,迅速朝清凉殿后侧退去。
怀王急怒交加却行动不便,狠声命令李志:“快叫人追!”而赫虎等人已闪身冲出屋外直追而去。萧素的表情只有四个字:格杀勿论。
危安歌对怀王府相当熟悉,轻功也很不错,可带着个人速度就差了很多。眼见着后面的人越来越近,荀谖第一次感到死亡的逼近。她想起地上血淋淋的断足,这个鬼世界真是太好死了。
清凉殿后连着王府的花园,石头小径崎岖不平。荀谖脚下一软,若不是危安歌扶着就要栽倒。
“你快走,别管我。”她咬牙,死就死也不想拖累别人,况且危安歌安全了才有救她的可能。
危安歌不答,手上使力将人横抱起来,几个腾挪来到院墙,跃起落下已至另一方院落。
“下次逃命的时候不要说话。”他本着脸放下荀谖。
先走?男人要女人保护,爷不要脸么?笨!
可扯过她的手往里走的时候,危安歌却忍不住看着身边的女孩,脚都吓软了还有独自承担的勇气。
真笨,他心里又骂了一句手却握得更紧,怎么会舍了你?
两人左拐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栋花影小筑,快速上了楼。
“这是哪儿?”荀谖紧跟着。
“青楼。”危安歌说。
荀谖一愣,心中不禁感慨狗血的情节今晚算是都齐全了,男女主夜探王府遭人追杀而后藏身青楼。
来至二楼,荀谖就看见一间屋外站着危安歌的另外一个护卫危石,见主子带了个蒙面的妞回来。危石护卫素质良好,他面不改色地打开了门又干净利落地关好。
危安歌摘下荀谖的面巾,上下一番打量,见女孩除了神色紧张但其他看着还好。他放了心,便说:“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明白!”荀谖正迅速观察房间,青楼寻欢掩人耳目么!要不要先扔两件衣服,总不好脱自己的,还是先下手为强。
“快点。”她说着便伸手扯开危安歌的外袍,皱眉道,“床呢?”
看!古人衣服繁复的好处这会儿就体现出来了,一层层的,脱一两件也问题不大。只是刚扯了一下手就被人捉住按下。
这个房间当然没有床,这里是刚才王爷他喝酒的常喑坊,就接着怀王府的西园。说青楼不过是跟小丫头调侃一句,但是她这会儿找什么床?
危安歌捏着荀谖两只细细的手腕压在门边的墙上,随便就将乱动的人控制住,又淡淡地盯着她。
荀谖只觉得此人眼神晦暗不明,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心里却有点发毛。可楼下纷乱的脚步声已经响起,不演戏么?
“各位爷,各位爷,这里是咱们的禁地,不待客的。”有小厮慌忙地解释着。
“怀王府的人你也敢拦着?瞎了你的狗眼!”紧接着便是乓啷一阵乱响和痛呼,像是有人被推下去了。
脚步声逼近,有人大喝:“撒开了给我好好搜!”
“使不得,使不得。”那小厮想是又追了上了来,只是声音里带着呲牙咧嘴的酸爽和哭腔,“切莫冲撞了贵人,小坊可怎么担待得起。”
怀王府的人正冲到了危安歌的门前,见一身四品侍卫打扮的危石顿时驻了脚步。
王府的人是见过世面的,能让四品侍卫守门里面定是位王爷。宸元的王爷除了怀王便是几位皇子,而能在乐坊里呆着的……只怕是三皇子。
可有命在身,背后还跟着北疆的人,总不能被说个办事不利,到了这会儿硬着头皮也得上。再说了,便是三皇子也该给叔父几分面子才是。
想定之后,为首的那位边举步上前:“我们王爷府内遇刺,我们追着刺客来的,此事非同小可定是要将此地彻底搜个清楚,还请行个方便。”
这话说的客气也带着些威胁,危石听了便淡淡一笑。他跟危进不一样,是个淘气的:“都搜到这里来了,想是我们爷闲来无事去刺了王爷,几位打算进屋捉拿?”
这……怀王的人噎了一下,这位怎么上来就乱扣帽子。他连忙开口解释:“折煞小的们,岂敢怀疑王爷呢,不过也是为了他老人家安全,万一刺客在里面再伤了他。”
“哦,我在这儿守着刺客倒进去了,您这是讽刺本护卫是吃白饭的呢?”危石又笑起来。也不管对方的脸上红白一片,他又压低了声音,“王爷里面办事呢,你进去看一眼也行。”
这话语调颇不正经,声音虽低门里边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危安歌见荀谖瞧着自己的眼睛里都是若有所思,心中莫名火起。
“滚!”王爷狠狠吐了一个字。
音量不大,但很阴,很冷,很吓人。
所以门口的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滚了,利索又干净,唯有脚步泄露了惶恐。
荀谖没想到王爷的威慑力这么大,原来什么都不用演啊,她瞥了一眼危安歌敞开的衣袍,呵呵呵,有点尴尬。
“那个……”荀谖松了一口气,人都走了她自然也想挣开被辖制住的手。这一晚上吓的全身僵硬,是不是该放松一下。
危安歌却不放,他俯身,两人便又近了些:“好玩么?”
太近了,气息快到眼前,荀谖刚放松的心跳又快起来,她不自觉抿了下唇,努力镇定道:“好险。”
花瓣一样的唇,抿了更带水润艳色。危安歌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跳加速,夜探算个什么事,身边人才时时叫人……
“所以……该不该惯着?”他控制着呼吸质问。人又近了些,声音也更低。
不能,今晚的任性差点出了事。荀谖明白他的意思,事后教训人呢。
只是人这么近口气这么柔,低醇的音色听着实在不太像责备,倒像是逗弄。
荀谖望着男人漆深的眸子,脑子里觉得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又好像一片空白,心快跳出来。
“该不该……当是取决于能不能。”她轻轻地说。
这句挑衅的话给她说的也不太像怼人,声音那么软,勾得人心痒。刚是谁吓得脸都白了,这会儿倒敢来撩人。
能不能?危安歌咬牙,欠收拾的丫头。爷不能吗?
可灯太暗。
女孩身上的茉莉香丝丝诱人,想近些细闻,偏越近越闻不着,又想再近。
可人太美。
晕红着小脸还嗔着目,越故作镇定越是娇羞媚人。
怎么办?
“你真是……”他含糊地低骂了一句,放开女孩的手腕却压住她的手,十指交握烫人。
俯身……
屋里的另一扇门忽地被推开了。
“哎呦!”一个娇媚的女声带着笑,“我来得不巧了,王爷平日老是在这儿拿着办事当借口,今儿是真要办事呀?” 小女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