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元后来的史书里都记载了永光元年皇宫微云湖出现的那次神迹——犹如一座宫殿的般大小的巨型冰块从湖底破空而出,悬于云端,在日光的照耀下光芒万丈。
整个皇都的人都跪地朝拜,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次神迹是因为乐王危安歌的重生,他背负天命不能就死。
但回到那一天,清凉殿中的危安歌已经了无生机。因为无极炉热度骤降,他得以用最后的元力保全了地宫的人。连药王和危正则都没有死,危安歌却油尽灯枯了。
元帝、惠圣太后都心急如焚,荀谖的手第一次抖得停不住。
每一次,他都会笑着说,乖乖等本王回来。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
荀谖攥着危安歌的手,紧盯着方傅山颤声道:“他还能救,时空望卷存着他的初始元力,我们快点去找释放之法。”
方傅山却不忍看她:“其实我早就知道释放之法,只是不敢用。因为如果用了,他怕是要恨我一辈子。”
荀谖急道:“这是何意?”
“时空望卷是阿柔以自己为引创制的神器,这样的神器一旦释放,所有的因它产生的一切都会消失。”方傅山道,“就像梦纪幻境,它是由七位至尊不凡人封印了自己创建的,但这七位至尊必须永世不出,否则幻境就会消失。”
难怪上次问他解法他会犹豫搪塞,竟是如此。荀谖用力压抑着心头的不详之感:“所以,我会消失,对么?”
向来不屑儿女情长的方傅山点头叹息:“我现在已经看明白了这小子了,若是真这样做了,他即便醒了只怕跟死也没有分别。”
荀谖强笑:“没关系,他那么厉害,可以去找我的。”
一旁的裴文中艰难道:“时空转移对于王爷来说确实不难,可时空千万界,穿越之时,找到想去的那个地方很难。正因为如此‘时空望卷’才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它就如同一张地图,若是毁了……在时空中寻找一个人,就像在沧海中寻找一滴水。”
“没关系,”荀谖用力咬着唇,又笑,“他是天工至尊,可以再另外做一个的。”
方傅山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承受荀谖眼中的期盼,可他还是说:“每一件神器都结合了创制者当时特有的心绪情感和想法,这些都是无法说清也无法复制的,所以……”
所以再做一件“时空望卷”基本不太可能。再说这时空望卷的行程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导入了危安歌这样特殊的不凡人积攒了十八年的初始元力,更加是绝无可能复制。
“是吗?那,能救就好,能救就好……”荀谖怔怔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她朝四周紧盯着她的人们笑了笑,眼泪却如断了线一样的滑下来。
暮色降临,方傅山的《千古伤心方》也调配好了。使用方法也很简单,用《湘夫人》一诗中所有的草药泡浴,并将时空望卷浸入其中。
危安歌被人抬入浴池,靠着池壁坐好,而裴文中捧出《时空望卷》递给了荀谖。
除了元帝和圣惠太后,荀岚、祁夫人、祁谙他们也都来了,还有桃叶、梅枝、危石、危进、百里玄光、萧乔、花无香……
原来短短一年,在她的生命中已经有了这么多舍不得的人。荀谖很想跟他们笑着分别,可是眼泪像是会传染,终是难止。此去此情如梦,怕今后,望断余生。
她深深一礼与大家告别,在众人的泪眼迷蒙中关上了房门。
她擦干眼泪踏入浴池,几番犹豫,终于咬着牙将时空望卷浸入水里,眼泪瞬间而落。
她缓缓来到危安歌身边坐下,握了他的手,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又忍不住抬头贪恋地去看他的眉眼,抚过他的唇角。
每一刻都心动,每一刻都心碎。
千古伤心,原来如此。
她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轻飘,危安歌忽然动了。
她努力地想要去看清他,可好像只能听到他轻声唤着:“谖儿,是你么?”
是我,她喜极而泣伸出手,身体却像是浮游起来一般,怎么也碰不到他的脸。
她慌了,她真的要消失了。
可她好像感觉到了危安歌的怀抱,他正拥着她,像每一次她害怕时一样。
她靠进他的怀中一点点放松下来。
“我好看么?”她轻问。
“好傻。”他低笑。
总是问,这还用问?
是啊,你从不答。可想你记得我好看,想你永远不忘,即使——今生不再相遇。 小女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