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自从得了那支青玉簪，心就未曾放下过一分。他跟随留下的印记，直觉指引着他一路走来，果真得到了莫君衡的下落。
只是场面一度失控。
他只想着莫君衡在里边，谭素也有可能在里边，却从未想到会瞧见谭素衣衫不整，与莫君衡正共处一室。
李珏所看到的，他带来的侍卫也尽数瞧见，谭素将来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谭素瞧见李珏进屋，第一反应就是背过身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王爷来得可真快，我这般绕路也能被你逮到，实在佩服。”莫君衡举起长剑与李珏对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谭素，“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们留了记号？”
李珏面色如冰，神色内敛，“不过区区一个奴才，与她何干？”
“与她何干？王爷可真是小瞧了这奴才。”莫君衡冷笑了三声，转身拽住谭素，将长剑架在她脖子上，“横竖我是跑不掉了，不怕拉个垫背的。”
谭素抓住身上的床帘，神情淡颐仿若视死如归，“小的身无二两肉，给太子殿下垫背怕是会硌着你，死后也不得安息。”
莫君衡听了她的话，手下更加用力，“有你这么伶俐的奴才，只怕黄泉路上必不会寂寞了。”
李珏没有命令，他身后的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僵持这般久，多少都有些困惑。
“王爷，不抓了他吗？”
“他手上有人质。”
后边的侍卫压低了声音：“那人是宁相的走狗，当初还背叛过王爷，王爷不必手下留情，当除之……”
李珏微微眯起了眼，他眼中的谭素和其他时候都不太一样，这个女人有着千般面孔，谁都看不透她。世人都说她贪生怕死、贪图富贵，可她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却心甘情愿为他饮下那杯毒酒。
若不是命大，她早就不在了。
谭素没有看向李珏，她低垂着眉眼，面庞清瘦淡雅，身姿挺拔，就像一株杨柳，“王爷还在等什么呢……”
李珏缓缓抬手，身后的侍卫全部握紧手中的剑，只等待一声令下，可是李珏却轻声道：“把她放了，你可以走。”
属下皆惊，“王爷！他偷了军防布置图，可不能如此放他走！”
李珏置若罔闻，只看着莫君衡，“你放不放人？”
“这么好的买卖，当然得放，只是我跟这奴才之间还有些恩怨要处理。”莫君衡放下剑，用手臂勒住谭素的脖子，在她耳边冷然道：“你记住了，你的命我迟早来取。”
他说完，长剑一划，在谭素的手背上划了好长一条口子，“这是你欠我的。”
李珏心头一紧，刚往前一步，谭素就被用力推到他怀中。莫君衡身手矫捷，反应极快，翻窗而逃。
“王爷，追不追？”
“抓住他！”李珏的声音里带着怒气，用力按住谭素的手背，撕了自己的衣摆给她包扎伤口，“疼不疼？”
那么长一条口子划在她身上，她却像是无事人一般端坐在他面前，镇定自若：“王爷不必追了，图不在他身上。”
“你如何得知？”
“他洗澡之时，不慎遗落，我正好瞧见了。”她一本正经，根本就不像是在说假话，“王爷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图。”
莫君衡会这么大意？
李珏七分相信三分疑惑，一把将她抱起来，“事关重大，劳累你跟我跑一趟。”
“无妨。”
李珏将剩下的人全部留下，独自骑马带着谭素前去寻找那张图。
马儿跑得很快，在夜里也不曾慢下来，狂风呼啸，李珏只能一再将她抱紧。谭素衣衫不整，本该等她换一件衣衫再走的，李珏越发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索性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拢在她肩上。
“王爷？”
“你披着床帘容易引人误会。”
谭素笑，“小的也没多少名声了，王爷不必在意的。”
李珏一言不发，将她用力按在怀中，手中长鞭不停，马儿驾得越发快。
谭素窝在他怀里，一切风霜雪雨都被挡去，真的非常安心……
马儿缓缓停下，已经到达目的地，“你说的可是这里？”
谭素抬头瞧了瞧，此处正是当时莫君衡洗澡的地方。她当时偷偷看了一眼，发现他洗澡时背对着自己，所以大着胆子从他的锦囊里取出了图纸，随后又折了两片叶子装在里面，让莫君衡一直以为图还在，一直到他打开锦囊。
她翻身下马，从一块石头底下取出了军防布置图，双手交给李珏，“王爷，给。”
李珏急忙展开，正是他府中丢失的那幅图。
莫君衡十分狡猾，不熟悉地形还能如此来回地绕。他追随莫君衡一整夜，都未曾发现蛛丝马迹，倘若不是谭素留下标记，他真找不到他们。
“既然图已经找到了，还得劳烦王爷送我回去。”谭素作了一个礼，“今日之事，事关名声，还请王爷不要声张。”
李珏低头瞧着她，神色幽暗，“我会约束底下人，不传一句话出去。”
“如此甚好。”谭素走在前头，夜色中她的衣衫轻薄，在风中好像随时都会散去。
李珏的心绞痛又开始了，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两步将她用力揽入怀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失而复得，填补了他的心，“那张图并非莫君衡遗失，而是你想尽了办法偷到手的，对吗？”
谭素被吓了一跳，“王爷，你怎么了？”
“你拒绝我的招揽，并非贪慕虚荣，而是想要在宁子漠的身边做内应，对吗？”他埋头在她肩窝，竟像个孩子一样害怕地浑身战栗了起来，“你饮下那杯毒酒，并非如你口中所说，而是想要救我，对吗？”
身后的人抱得如此之紧，让谭素完全没了反抗的念头，他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压得她呼吸困难，“王爷怎么了？一连问这么多问题，叫谭素先回答哪一个……”
“不需要了。”李珏用力摇头，仍旧抵着她的肩膀，不愿抬头，“我什么都想明白了，什么都想明白了……”
谭素略微迟疑，“王爷想明白了什么？”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