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向来对李珏深信不疑,否则也不会以命相陪。可是当她踏入这红砖碧瓦的宫殿,瞧见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之时,她的内心忍不住动摇了。
如此皇帝,如此皇后。
这就是当权者?
在这皇宫里都尚且以权欺人、是非不分,又如何让天下人守身克己?
大聂,烂的是里子。
再怎么修外面是没用的。
谭素终于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她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李珏忠的是昏君。他一辈子墨守陈规,从不肯越矩,也一步步将大聂推向了深渊。
“王爷,这么多年你遵循的礼法、君臣……真的就是对的吗?”
她望着李珏的双眼,瞳孔里映射出他的模样,他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眼底的冰冷与绝望。当年与她推杯换盏,他以为这世间再无人懂他,是她站出来做了懂他的那个人。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他错了。
谭素已经顾不得是否隔墙有耳,她今日是最后一次与他说话,心中所想,当畅所欲言,“倘若当年王爷不遵礼法,何来昏君,何来妖后?”
礼法是错,君臣是错。
大聂如今竟是他一手造成。
他望着谭素削薄的肩膀,华丽的服装并不适合她,仿佛压得她寸步难行。可是她却要为了大聂和亲南夷,穿上厚重的嫁衣,背井离乡……
还要牺牲多少个,像她一样忠肝义胆之人?
倘若他不遵礼法,又何来和亲?
李珏再也忍不住,用力扣住窗桓,他极力忍耐,还是有股雾气充斥了双眼。
倘若……倘若……
远处有灯火靠近,谭素不敢再多言,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与李珏拜别,“有人来寻王爷了,王爷先去吧。”
冷风吹空李珏的醉意,他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回归。他木讷地望着谭素关上窗户,手脚慢慢变得冰凉,竟是动弹不得。
“王爷。”宫人们提着灯笼走过来,算上太监有七八个,慢慢将他围在中间,挨着行礼,“皇后娘娘特意摆了宴席,宴请王爷入殿一续。”
李珏望着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不禁冷笑了起来,“皇宫宴会本王自然会去参加,可若是单独宴请,大可不必。”
“王爷。”为首的正是尹青青的贴身宫女绰瑟,长相虽不出众,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微微行礼,做足了礼数,声音不卑不亢:“今日宴请,是为南夷与大聂和亲之事宜,娘娘关心此事,想留平颐郡主留宫,王爷不肯,说教规矩,王爷也不肯。现在娘娘也不愿勉强里面那位了,只想请王爷亲自过去,交待些和亲事宜,王爷为何还是不肯?”
李珏知道绰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今日尹青青既然让她来,定然是势在必得,“姑姑今日便是说破了天,本王也不会去。”
绰瑟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了,“奴婢知道王爷是个倔脾气的,可娘娘也是个倔脾气,今日奴婢若请不到王爷,娘娘定会亲自来,可是太后又不待见娘娘,一来二往地发生了争执,只怕会让宴会上的百官们看了笑话……”
见李珏抿紧了嘴唇,绰瑟也不以为意,反而笑着继续道:“让文武百官看了笑话也不打紧,可是宴会上还有南夷太子,若让他们也看了笑话,就该说咱们大聂不懂规矩了,以后又怎么会尊重这嫁过去的平颐郡主……”
她这是打算闹到底了。
李珏沉默了很久,尹青青的胡搅蛮缠让他忍不住生了厌恶。再怎么告诉自己她是皇后、是他必须尊敬的人,可是心头的那股厌恶感还是如鲠在喉。
她当真以为,大聂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了吗?
李珏忍住情绪,提步便走,“带路。”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