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轻摇晃前行,宁子漠将谭素安置在软垫上,刻意避开了她身上的伤。齐秉守在马车外,他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背脊仍旧挺得笔直,一如既往地守候在他身边。
宁子漠的思绪走远,又想起昨日利箭射出,谭素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情景。原本只是想试探于她,本以为生死关头她总会露出马脚,可是她扑过来的举动,又让宁子漠彻底陷入迷雾之中。
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真的快分不清了。
谭素侧头望着他,见他半天不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郁,眼角那颗小痣又分明了起来,徒添一抹风韵,看得她都收不回视线了。
宁子漠回神,转而视线落在她身上,正好对上她的眼睛,“素素看我做甚?”
谭素睁着明亮的眼睛,真诚得不得了,“相爷是谭素见过最好看的人,都看得回不了神了。”
宁子漠明朗地笑了起来,伸手拍着身边人的脑袋,明知是恭维,可就是能让他心情愉悦起来,“那素素觉得,本相与李珏相比,谁更值得女人托付终身?”
谭素望进他带笑的眼底,都有些无法抽身,眨了眨眼睛,“当然是相爷了,景王就是个木头疙瘩,哪有相爷懂姑娘心思?”
宁子漠微微挑眉,他半倚着马车风情万种,“木头疙瘩?”
“景王真的不解风情,也难怪二十有六还未曾娶妻。”谭素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乐了,“相爷可知,今儿走的时候景王跟谭素说了什么?”
宁子漠来了兴趣,“说了什么?”
“他先是将我乱骂一通,说我仰人鼻息难以苟活,还说荣华富贵不是谁都有命去享。问我愿不愿意我留在王府里,他虽给不了我富贵滔天,却能让我衣食无忧。”谭素笑着摇头,“景王说这些话的时候义正言辞,好像我不听他的话就是傻子,可是他说话刺耳,谭素半句都听不进去。”
宁子漠摩挲着衣袖,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这李珏,还真是个实诚人。”
谭素笑得眯起了眼睛,“跟景王比起来,相爷可有趣多了,和相爷在一起不知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宁子漠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微微侧身,好让自己将她看得更清一些,“素素,也这样觉得吗?”
“那是当然,谭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宁子漠不说话,摩挲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半撑着身子低头看着她,笑得暧昧不明。
谭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相爷看我做什么……”
“素素啊。”宁子漠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声音温和如水,“你的表白,本相接受了。”
谭素:?
“原来素素心里一直有我,否则危急关头怎么会拿命来救我。”他抚摸着她的手心,有些感慨万千,“喜欢我宁子漠的女人不计其数,可是她们爱的不过是我的权势富贵,真正能站在我身边的又能有几个呢?”
他这样一说,谭素倒是不知该如何了。她微微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反而给人一种欲拒还迎的错觉,又将她的手给紧紧抓住了。她被吓得口不择言:“相爷误会了,谭素并非……”
“素素放心,这份情谊我定然会倍加珍惜。”宁子漠笑得明朗,可那份明朗下总觉得有别的东西,“素素对我而言,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谭素听得心跳如雷,绕她再巧舌如簧,此时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只能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硬着头皮道:“相爷说什么呢,谭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哪能、哪能喜欢相爷……”
宁子漠半倚着马车,他的五官精致,身姿如画,都不需要多余的点缀就自成一道风景。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似乎遇到了难解之事,半晌都没有松开。
马车在此时停下,从外边传来齐秉的声音:“相爷,到了。”
宁子漠置若罔闻,没动弹。
谭素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相爷,相府到了……”
宁子漠忽然转头看着她,那神色谭素看不懂,只觉得他的眼眸深邃瀚海,根本望不穿,“素素,以后会嫁给锦江白吗?”
谭素瞬间面色顿时,“相爷如何知道他名字?”
宁子漠轻笑,声音冷了下来:“我不仅知道他名字,我还知道他籍贯何处、年龄几何、家中几人,怎么,这些我不能知道吗?”
谭素吓得站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忙跪在他脚边,“相爷,是谭素说错话了!相爷重用谭素,才会调查谭素身边的人,相爷大恩大德谭素感激不尽……”
她跪在他脚边,吓得瑟瑟发抖,宁子漠非但没有觉得自己掌控了她,反而有种莫名的心浮气躁,“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谭素僵住,感觉自己再次陷入泥泞之中。她好不容易才让宁子漠相信自己是为了权势才留在他身边,绝对不能牵扯私人感情,否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她定下心神,急切道:“相爷,谭素父母过世的早,离去匆忙,除了这门亲事什么都没留下。谭素不孝,不能在他们膝下尽心尽责,可是这门亲事却是万万不可违背啊……”
“所以,你以后会嫁给锦江白?”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甚至都没有添加情绪,可是却让听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谭素跪在他脚边,盯着他的金丝足靴,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有种缓不过神的麻木感。
“相爷?”齐秉掀开帘子,还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到府门口了。”
宁子漠没有再看脚下的人一眼,他拂起衣袍起身,从她身侧直直跨过去,那红袍旖旎,带起的风都锋利无比。
“素素还在马车里,你扶她下来。”
谭素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出了冷汗。她随即起身,齐秉扶她下马车,她感觉自己的腿肚都在打颤。等她抬头的时候,宁子漠已经走了很远,那身红色的官服越来越远。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