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拢好衣袖，上前磨墨。她伸出的手背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白晃晃的，磨起来有些吃力。
宁子漠抬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谭素见他终于问起，一时间有些眼泪婆娑，委屈嗒嗒地看着他，“相爷……谭素昨夜被贼人掳去，险些命都丢了，若不是李珏及时赶到，谭素真看不到相爷了……”
宁子漠微微一顿，“李珏救了你？”
“他也不是为了救我，他只是想要那个锦囊，恰好锦囊掉出来的时候被我抢到了，否则，只怕李珏要把我扔在荒山野岭了……”
“什么锦囊？”
“谭素不知。”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好像跟什么军防图有关。”
宁子漠看了她许久，这才收回视线，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药专治外伤，你拿去用吧，外面找不到这么好的药。”
谭素立马欢天喜地地接过去，“谢相爷！还是相爷对谭素最好！谭素一定会尽忠职守，报答相爷知遇之恩！”
提到尽忠职守，宁子漠难免会想到楼穹，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在户部做得如何？倒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楼尚书并不让我接触户部事务，只好吃好喝地将我供着，防得紧。”
宁子漠似乎早就猜到了，一点也不意外，“山中无老虎，竟是猴子称大王。”
“相爷可有什么指示？谭素到有一法，可以兵不刃血。”
宁子漠重新拾起毛笔，“说来听听。”
“谭素在户部两月，基本摸清了户部的关系。侍郎严以兆胆小如鼠，计谋却不少，仰仗楼穹。侍书锦江白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自然不比再提，而我跟着的另一个侍书张瑞，却是个有趣人。”谭素笑了笑，又接着道：“张瑞这人表面上做得极好，谁也不得罪，暗地里恪尽职守，该是他的任务绝不含糊。此人才华出众，却如明珠淹没于尘土，不骄不躁，也不怨天尤人。”
“听你这样一说，倒是个又有才华又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才了。”宁子漠停了笔，似乎也来了些兴趣，“为何张瑞这人，我从未听说过。”
“此人十分谨慎言行，且不居功自傲。做出的功劳被楼穹全数拿去，他也不会愤懑，只安心做他分内之事，因此很多人都不怎么知道他。”
“还是个不争不夺之人。”
“谭素以为，严以兆是楼穹的锦囊妙计，而张瑞，实则才是楼穹的垫脚石。”
“那你的法子是什么。”
“谭素以为，楼穹落马已是既定之事，与其打压严以兆，不如直接扶严以兆上位，再提升张瑞为户部侍郎。这样一来，严以兆的无能得到了张瑞的扶持，也压住了锦江白上升的道路。只要稳住了户部，处理锦江白简直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将严以兆拉下马，相爷想扶持谁就扶持谁，就算能力不济，也还有个张瑞帮衬着呢。”
宁子漠听了她这一番话，实在觉得送她去户部真的是明智之选。
他原本为了打压锦江白，就已经决定要扶持严以兆上位，可是以严以兆的能力必然会牵扯许多麻烦事，定然会被李珏等人趁虚而入。而张瑞的存在，恰恰弥补了严以兆的不足，在快速拉下楼穹的同时，还将尚书之位紧紧拽于自己手中。
谭素只用了张瑞这一颗棋子，瞬间盘活了整盘棋。
宁子漠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大笑了起来，用手中的毛笔指着她的眉心，“素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相爷谬赞，这只是谭素的分内之事。”谭素笑眯眯地望着他，似乎得了赞赏也十分高兴，“昨夜谭素无法入睡，所以就在院中想事情，谁知刚想出这个法子，就被贼人掳走了，果然是福祸相依……”
“你一句分内之事，解决了我多日的困扰，此次受伤，我定会加倍补偿与你。”
谭素被他眼中的笑意看得不敢对视，俯身行了一个礼，“多亏相爷英明，将我送出户部，否则谭素也没有这个机会献丑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谦虚做甚。”宁子漠放下毛笔，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我想想，该赏你什么才好……你刚劫后余生，还未缓过来，不如就赏你几日游玩好了。”
谭素本来还挺高兴，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游玩？”
“是啊，夏至已至，天气烦闷难耐，我正打算去湖中住几天，正好带上你。”宁子漠又提起毛笔，在纸上添了两笔，“此行耗时耗力，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谭素一点也不觉得哪里闷热了，这春转夏的时日不正是阳光明朗的时候吗？怎么也要到中旬才热得起来，这时候去避暑，回来正是最热的时候。
宁子漠终于停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素素，你觉得如何？”
谭素扯出笑，立马就道：“相爷都说好，那肯定是好地儿了！谭素巴不得跟在相爷身边，好多沾沾相爷的光……”
宁子漠笑而不语，将桌上写好的字帖拿起来，兀自欣赏，“那湖与世隔绝，岛上风景极美，船只、书信都没法互通，不会有人纷扰，十分幽静。。”
他这话就仿佛是专门说给谭素听的，听得她心头一紧，“那是什么地方？听相爷这般一说，就仿佛是世外桃源，只有画本子上才有这样的地方。”
“什么地方，我早就提醒你了，只是你心思不在这里。”宁子漠说罢，将刚写好的字帖转过来，笑道：“怎么去了一回户部，素素整个人都不如以前细心了。”
谭素定睛一看，那上边写着“杰出五江，仙出蓬莱”八个俊秀之字，原来是位临五江之境的蓬莱岛。她真的是警戒力都下降了，宁子漠写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发觉。
“你此次去户部都没带什么东西，我就将这八个字送给你，挂在素素房间里再好不过了。”宁子漠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真的将字帖卷起来送给了她 我家相爷大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