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亘古未有的全新病种

　　绽开的石隙中钻出一排排光动力滑橇，雷鸣般冲来。上面吊车一样撑开两腿伫立着目光如炬的医生护士。这回不是“保种会”。在华岳大夫带领下，医务人员臂缠红十字袖标，头盔上的探照灯将地下世界映得雪亮如昼，猛龙般扑向病人。大家遮目惊呼，四散而逃。许多人被钢索捕网捉走。我亦逃，却听一声大喝：“站住！”

　　我见面前一个女子，身穿白大褂，头戴护士帽，脚踩滑橇，正神气活现扫视我。

　　我嗫嚅：“朱淋……”她那身崭新白衣，像一道灵光闪耀。

　　我欲问附体该怎么办，他这时又无声无息了。

　　朱淋英姿勃发，两只硕乳上下舞动，那样子就像花木兰，她命令我立即返回医院。看来她已经成功升级为白衣天使了。不知道华岳大夫又对她做了什么治疗。

　　我道：“你听我说，只怕不是那么回事……”

　　她打断我：“让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从手术室逃走那天，我被华岳大夫召唤到医生办公室。他没有批评我，而是和声细语询问我，与你在一起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那病人总想从鸟笼里找到孔雀，但里面只有一只公鸡呀。”

　　“那病人……”我腹中骤痛，“华岳大夫又怎么说？”

　　“他说，这说明他果然有问题，却不是隔代幻觉症。他告诉我，我其实是医院安排的一只药引，目的是把那个男人潜伏着的真实病因逼出来。医院正尝试用活人做医疗手段。挽救病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利用病人。依靠相互治疗，我诱出了你的症状。这就是以人为本吧。X光、B超、CT和MRT都做不到。”

　　“这怎么可能。”我悲伤地说。

　　“华岳大夫不会骗我。”朱淋横我一眼，“他谆切晓告我，医院正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那病人体内藏着个可怕东西。之前采取了种种治疗办法，都失败了。出于保密的考虑，此事没有提前告诉我。那正是医院长期追踪的顽症，比癌变还要凶险。知道吗，世界正在发生剧变，物种出现异常。有人喝一瓶矿泉水就病了，却查不出病因。实际上，这掩盖了更严重的病情，病人已被特殊的病毒控制。这便是不允许病人出院的真实原因。现已查明，病株在人体内发育出了意识，它能模仿宿主的人格，指挥病人对抗医院，拒绝治疗。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全新病种呀，对付它，没有任何经验可循。已有的药物和医疗手段统统失效。医生的使命便是等待病原体——医学术语称为‘怪物’——自行暴露，然后一鼓作气加以剿灭。正是为了应对这场危机，全国各地才建立了医院，作为治病——哦，打怪的基地。打打打打打呀！这真正关系到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

　　我问朱淋，我体内的怪物（在华岳大夫看来就是我的附体了），是不是“假山”、“小提琴”和“艺术家”医生在微生物操作室里培养的，或是从艾村长手下逃走的史前巨型病毒或其变种？

　　但朱淋说，据分析，这可能是洛克菲勒基金会研制的，用来搞垮我们医院的新型病毒。

　　附体仍不做声。他害怕了吗？我又看朱淋，她神姿焕然，俨然一名焰色四射的冲锋队员。药引就是这样子吗？

　　我想到曾与朱淋一起相互治疗，身体又一阵撕痛。

　　她说：“我为你求情，问华岳大夫，真要剿灭吗？没有别的办法吗？不能用保守疗法吗？”

　　“他怎么说？”

　　“他好像挺为难。他并不相信这是‘做空者’的阴谋。但医院就是这样定性的，‘精粹派’在院部掌了权，华岳大夫只是一个操作者，做技术层面具体工作。总体方案由医院出，他只能执行。他是个规矩人，虽然心里纠结，却不愿做持不同医见者。他也说了，请放心，不是迫害你，而是拯救你。病人的顽固性疼痛，就是怪物造成的。他作为主管医生，要对病人负责到底。”

　　“然后，他又对你做了治疗？”

　　“哎呀，那个痛并快乐哟。”朱淋眉飞色舞，并无羞涩。

　　“呃……”我痛得用双手按住腹部，身体像断裂了一样向前折叠。附体对此全然不顾。

　　朱淋举起一张捕网，要来捉我。“病人，你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否则你就要被怪物杀死了。”她的眼圈红了。

　　我决定束手就擒，把自己交给女人，让她回去向华岳大夫交差吧。不料小涛一头冲来，手执一把手术刀，扎向朱淋。 韩松医院三部曲（医院+驱魔+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