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韩松医院三部曲(医院+驱魔+亡灵)

23.长恨此身非我有

  23.长恨此身非我有

  杨伟只好加入达托大夫和主编的队伍——它被称作“红十字卫队”,准备从乱局中恢复秩序,或把秩序搅得更加混乱。二者是一回事。他们很重视杨伟,希望他说出来,万古教授此刻在哪里。杨伟心里清楚,他们只是想找到紫液并克隆她,做成公共产品供大家分享使用。

  杨伟对医生和主编说:“我要想一想。”

  达托大夫说:“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杨伟问:“这一切,都是因为打仗吗?”

  主编说:“战争只是一个幌子。世上能看见能感知的所有东西都是幌子。真相隐藏在烟雾中。”

  杨伟问:“真相到底是什么?”

  达托大夫说:“是一场灾难。”

  主编说:“战争是被用来转移视线的。是要让病人不再记得灾难,忘掉真相。这样司命才被创造出来。它实际上是一台记忆粉碎机。”

  杨伟恍然大悟,难怪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告诉主编,司命经常在病人面前模仿他。

  主编漠然点点头:“他可以模仿任何人呢。”

  达托大夫说:“病人,很出乎你的意料吧。”

  杨伟说:“集体失忆吗?为什么要改革呢?”

  主编说:“只有进行改革,才能忘得彻底。”

  他说,记忆是一种病。只要记得,就会有痛。灾难便复现了。这在大陆上无法根治。在那个环境中,病情总会死灰复燃。于是有人提出到海那边去治。该业务承包给了跨境医疗平台。这是一种新兴的非传统医疗机构。它开辟了患者到彼岸就医的绿色通道。它的宗旨是只做严肃的医疗服务,只解决救命问题。它的底线是绝不作恶,绝不做任何伤害患者利益的事情。它与制药企业联手打造医院船,获得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投资。

  洛克菲勒家族起于贫民阶层。公元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江湖游医威廉·埃弗里·洛克菲勒在纽约州招摇撞骗,摆地摊,卖假药,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没想到,他的儿子却成了美国首富。这位基督徒创立了洛克菲勒基金会,座右铭是“造福全世界的人民”。基金会对付过钩虫、黄热病、疟疾、肺结核和其他传染病,并在全球各地兴建慈善医院。

  医院船最早的名字叫“五月花”号。病人蜂拥而至,船承载不了。于是进行甄别,搞仁慈清除,把穷人和年轻人诱至没有引擎的假船中,关入底舱,灌注一氧化碳。再伪造出病历和死亡证明。这需由强力部门组织实施,因此事先把国家改组成了医院。司命的原型就这样被设计了出来,它最早是防暴大队的一台服务器。

  像在回顾一桩美事,达托大夫清晰地说:“我和妻子、儿子、女儿、父母、岳父母一起登船。在跨越跳板的长长队伍中,我听见万古教授说,是医生的,站出来。我站了出来。我的家人没有站出来,被清除了,未能上船。”

  他不为此难过。因为,他是医生,是万古教授的追随者,是应用生物学的信徒。他反对在灵性和感知中理解人,也拒绝承认生命生来平等。“战争与冒险”、“兴奋与摧毁”、“消除与遗忘”、“逃亡与反叛”才是真理。这便是万古教授倡导的生物浪漫主义或狂想生物学。

  上船的乘客皆买了昂贵船票。他们是有钱人。海那边叫一次急救车就要付费两千美元,看病更贵。他们又把剩余钱财上缴医院统一管理。病人们被告知,这是一次跨洋旅行,要经历落差很大的文化和景观测试,甚至接受意料之外的战火考验。所谓医学,就是验证人在什么样的极端条件下,还能以蛋白质的方式存在下去。也就是说,哪怕记忆统统丧失了,只要留得身体在,便不怕没福享。

  杨伟幼稚地问:“为什么不把所有病人仁慈清除掉,这样不就彻底消灭记忆了吗?”

  达托大夫肃然回答:“因为医院还肩负着寻找宇宙桃花源的历史使命,所以需要一些优秀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活下去。”

  从中筛选出神奇病人一类的变异存在体,加以培养升级。由此组建宇宙拓殖队。医生的任务便是筛选。医院说到底,本质上是一个人事部门,它的工作就是进行人身控制和管理。它最基本的任务,是筛查病人历史,为其建立档案,再删除档案和改造档案。这些档案是以患者的细胞为基础的。

  杨伟问:“为什么要寻找宇宙桃花源呢?”他又想到了生命进化的目的,却觉得没有比这更荒唐的。

  主编说:“是前辈人心血来潮定下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执行。前往海那边,是长征第一站。”

  航渡中,达托大夫主持了一项实验。他让一群仓鼠进入一个通道。这用来模拟通向宇宙边疆的路途。通道尽头有岔路分向左右。左边是食物,右边是电极。跑到左边可以享受美餐,跑到右边则被电流痛击。时间一长,仓鼠们明白过来,都知道往左边跑,右边坚决不去。达托大夫又将食物和电极的位置对调,往左跑的仓鼠被电流打得吱吱乱叫,但时间一长学乖了,都知道往右边跑。这时达托大夫频繁对调食物和电极的位置,以致仓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它们先是拒绝改变,只往一边跑,疯了似的哪怕是电极也照撞不误。后来有些仓鼠只要一放在通道口就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直至死亡,尽管医生早已经停止调换食物和电极。

  达托大夫说:“实际上,实验对象不是仓鼠,而是病人。然后又把病人换成医生。结果都一样。他们被告知,这是唯一的康庄大道。然后就看到记忆消除的效果了。最初很不习惯,人会抽筋死掉。因此需要研究一种新药,让种子选手哪怕记不得食物和电极在哪儿了,也能在痛苦中跑下去,最终就跑进宇宙桃花源了。”

  杨伟感到恶心和亢奋,身体上有了反应。他回忆自己是否也当过实验用的仓鼠,却想不起来。

  他问:“万古教授不是发明了叙事代入疗法,用来消除和改造记忆吗?”

  主编说:“叙事代入也好,神经布线也好,都有缺陷,因为记忆不仅仅是大脑和意识的事情,它还可以烙进肉体。经历过灾难的病人都能用身体牢牢记住。即便患上阿尔茨海默症也阻挡不了记忆通过DNA代代相传。数学推演和情景模拟并不能确保实验结果的真实性。叙事代入失败了……我们不仅需要从病人身上提取实验数据,还要亲眼看到实验过程中对象的肉体痛苦。主观和客观需要统一起来。然后,把病人改造为新型生物,从而从本质上遏止记忆的传输。”

  杨伟才明白为什么他的痛消除不了。他问:“我们,是新型生物吗?”他狐疑地看看手中的孩子。

  主编说:“是的。我们让病人重新编辑自己的信使RNA。这样一来,制造出来的蛋白质会和预先设定的不同。这篡改了生物学中心法则。新系统生成了一种特殊类型的进化,它基于RNA编辑,而不是DNA突变。新型病人大脑中超过百分之七十的RNA转录子是重新编码的,而在普通病人那里,这种概率仅有百分之一。我们不再是传统的人类了。但这还不够。”

  杨伟问:“又做了什么呢?”

  达托大夫说:“我们换了一种更便捷的方式。简单来讲,干脆连DNA也不要了。二十三对染色体、每对染色体各有三十亿个碱基对、按双螺旋排列,这些作为人的标志,都成明日黄花啦。我们找到了新的砖头来砌生命。这意味着,还没等到达海那边,人类就灭亡了。我们现在是另一种生物,根据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命名系统,叫做‘蛊’。蛊长得像人,但不具备人类基因,或者说,根本就不由基因来构造。只是为了方便,仍称作人。”

  杨伟说:“是司命搞的吗?它一直在消灭病人。”

  达托大夫说:“在此项目上,医生与算法有着共同兴趣。双方从一开始就耦合在一起。但为了欺骗病人,做出了分裂的假象。”

  杨伟忍不住说出来:“司命自杀了。”

  主编说:“哦,这个不幸的消息,我也听说了。为了消灭病人的记忆,算法一直在模拟病人,把自己变成病人。结果它成了最大的病人。它是所有的病人,包括你,还有你的病友,瘘吡、痃嗪、疣啶、痉哌、疝噻、痈哚、疸呤、疳唑以及神奇病人等等的综合。接下来它开始模拟社会。这还不够,它还要模拟宇宙。这样做是为了制定宇宙桃花源开发计划。那将是一个什么情形呢?”

  杨伟说:“宇宙是一个病人?”

  达托大夫说:“是的。司命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病人,那么它模拟的宇宙也是一个病人。”

  杨伟说:“一个发疯的、失忆的、病危的宇宙桃花源吗?”

  主编说:“这才是创造医院的真正意义。”

  达托大夫说:“司命得出一个结论:病人无法治疗病人。要治好病人,就得先治好自己。要让病人遗忘,就得先让自己遗忘。于是它开始删除储存器里的数据,最后只剩下一些零零落落胡言乱语类似诗句的东西。”

  主编说:“这破坏了医院船的导航系统,我们开不到海那边去了。所以只能在航渡途中让人类灭亡。”

  达托大夫说:“每次我们引进最先进的技术,到后来都出了问题。但好在我们总能找到替补的措施。”

  主编说:“那条规律永远颠扑不破——我们为之奋斗的与我们所建成的完全两样。嗬,或许这才是终极算法。”

  达托大夫说:“哈哈,错了。我们为之奋斗的与我们所建成的,其实都不存在。”

  杨伟说:“这便是司命自杀的真正原因吗?”

  主编说:“可惜的是,算法又杀不死自己。”

  主编取出一本《医院工程学原理》给杨伟看。这是“红十字卫队”编撰的新版本。在轮回一章中增添了非碳基内容。机器的“我”也是经验和记忆的综合,却以数据为本。它是虚拟信息存在。机器的自我意识与七情六欲来自算法的推导和设计,而非关尘世因缘。因此机器本性是“无我”的。既然“无我”,就无从自杀。它只能假自杀。它会不断以“复活”的方式重返医院,继续救治不可救药的病人。

  达托大夫说:“司命这回采取的自杀方式是模拟出了一场战争,亦即时下进行中的这场看不到终点的二战。它称之为万应灵药,要求病人服下去。所以司命还会在一个接一个的战场上与大家再见。”

  杨伟想,原来,算法可以疯,却不会死。他又想到耶稣,那家伙也爬出了坟墓……所有的神都热衷玩这种游戏。在福音的追光下,杨伟喝了一瓶矿泉水,腹痛难忍,被送往医院,历经繁复检查,与女病人相互治疗,成为医生,重做病人,由附体引导,逃向海那边,腹中的怪物被手术拿走,接受叙事代入治疗,陷入无以终结而花样百出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些奇怪的经历,完全不由他自主控制,原来是一场实验,用战争来转移注意力,目的是为了忘掉那无人知道的灾难,从而全力以赴觅找宇宙桃花源。他也是一只仓鼠,所有人都是。他们的行为只是来自电流的刺激。却不知哪个环节弄错了,他试图把一切回忆起来,于是受到痛苦的严惩。而导致痛苦的那个病灶却愈行愈远。这让他成了特殊病人,哦,蛊。

  主编说:“司命创造出战争,就拥有了毁灭世界的能力。为了不让世界毁灭,就必须让战争一直打下去。我们的船就从‘五月花’号改名为‘和平方舟’号了。”

  达托大夫说:“要让司命停下来,除非毁灭世界。但战争只要打下去,世界便不会毁灭。而世界哪怕存在一秒钟,战争就总在进行之中。”

  这时主编像是急切要与杨伟交换更多情报,展示自己在船上的地位和作用,以与达托大夫争夺上风:“还是讲讲浪漫的故事吧……在船上,我与人相恋了。她是一名计算科医师。我和她做相互治疗,轮流扮演医生和病人,插和被插,跟吸痰或输液一样。根据规则,无法把治疗忍受到最后一刻的那方,要被送进病房,去做真病人。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是她。对此我完全拥护。她在病房待久了,成为持不同医见者,执意探寻医生是怎么死的。这脱离了实验程序。万古教授让我对她仁慈处理。我就遵令做了这事。执行之前,我对她的卵巢进行激光照射,并摘除下来,供病理检查用。”

  处理器官时,他抚慰了女友。

  他问,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她说,知道,窃走我的卵巢。

  他又问,那你是不是愿意呢?

  她说,你不是还要摘子宫吗?

  他再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说,因为我的生殖系统,在其他记忆工具都被破坏后,成了仅存的记忆容器。这是你们最不愿见到的。

  他沉默。然后问,你发现了什么?

  她说,不是我发现了什么,而是司命在模拟宇宙时,看到了一个悲哀。那便是,记忆不可能真正消除。

  他惴惴地问,为什么呢?

  她说,宇宙是一个子宫。

  女人告诉男人,存储空间不会耗尽。除非发明一种药,对时间进行解压,从中释放遗忘代码,才能阻止记忆从有机界传向无机界。司命就给自己下达了把时空建设为药厂的指令,这才是宇宙桃花源的核心命题。所有的坛城都是它的基础设施。但要做到这个也很困难,因为算法会找到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类型,从而搭建出时空的幻觉模式。这会让医院及桃花源陷入不稳定。避免幻觉模式的唯一安全方法,是严格限制算法学习的内容。但这样做就相当于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所以算法只能永远在无知与幻觉的夹缝间行走,如此搞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

  男人问女人:“所以,你认为医院乃至宇宙都存在于无知和幻觉中?我们对病人做的治疗全是虚妄和徒劳?”

  她说:“不能用治人的办法来治非人的蛊……机器没法建设新世界,因为它预测不了未来。在物质总量一定时,能用这些物质做多少计算,是有理论极限的。本船无法提供司命需要的足够计算质。它不可避免陷入痛苦绝望,最后连自己是谁也认不清——时而是战士,时而是诗人;时而是医生,时而是病人;时而是宇宙开发者,时而是上帝之子……它只好把病人和医生杀死,然后自杀。这样才能让记忆或痛苦的总根源消失——它认为宇宙这个大子宫是意识的主观产物,是病人、医生与算法合作编织的信息碎块。但它发现,即便如此,仍然无法解决问题。因为还有轮回在那儿等着呢……”

  他问:“这么说,永远无法消除记忆带来的痛苦了吗?但怎么知道,这些结论,不是你的无知和幻觉呢?”

  在狗急跳墙的男人面前,曾经的计算科女医师像死鱼一样闭上眼,对任何问题不再有反应。

  第二天,他看到,女友的身体被剥得精光,与上百名女尸摞放在一起,除了卵巢,其他器官也被挖了出来,就像从机器中拆解的一堆电器元件,要作为研究或移植用。

  接下来,船上所有女人,都按照类似方式,被处理掉了。名义上,是不再需要生育。这在战争或宇航中,都是麻烦事,维护成本太大,收益偏低。但也有说法,这是万古教授发现,那女人已把她子宫中的记忆,用SNP数据民主链,传输给了所有女人,形成了大面积并发感染。

  主编潸然说:“她推测未来会有三场战争。一是蛊与机器之战,二是蛊与女人之战,三是蛊与机器及女人之战。为了不让它们爆发,或者为了让它们不断爆发,便要防患于未然。万古教授的决定是:让女人消失,令机器自杀。”

  杨伟心想,这就进入了无法靠自身控制开关的死循环……机器自杀不了,女人又出现了。周而复始。他想到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说过,阴性更接近宇宙,阳性更有动物性。于是他对司命的性别产生了好奇。最初设计它的人是否考虑过这个呢?这才是记忆无法消除的关键吗?他窘促地想要知道那场灾难是什么,以及它是否也有性别。但谁也不说。

  这之后,主编不再做临床医生,而转型成了医学宣传家。他的工作就是遮掩真相,这只需把一切上升为意识形态问题。但他又忍不住把他认为的真相告诉像杨伟这样的病人。

  由于接触到船上的机要材料,他发现了另一秘密,就是男人早已被女人杀死。她们预知到有一天会被男人谋害,就先下手为强。但主编又读到另一版本:她们有慈悲心,看到男人陷入战争,痛不欲生,便下毒成全了他们。然而她们天性耐不住寂寞,骨子里又有崇拜战争英雄的情结,便把男人复制出来,只在打印程序中消除了他们感受痛苦的神经末梢。接下来他们才杀了她们,不是害怕她们互相交换记忆,而在于他们缺乏感受痛苦的生理功能。这样杀了便杀了。于是船上只剩下男人。但由于杀了女人,他们一旦开启战争,又觉得缺少观众,才编辑了《狸猩龙美丽记》。这是一个叙事代入的自慰型脚本。男人从记忆中重新制造出痛,构建出新的递归循环,成了天下所有痛的起源,也便有了医院的诞生。他们计划克隆出女人,再作分配。这就是医院改革的目标。

  杨伟想,从前的医院生活多么丰姿摇曳而凌乱多彩啊。他想到宇宙爆炸了也想不明白。

  杨伟问:“到底有没有叙事代入治疗呢?”

  主编说:“好疗法遵循奥卡姆剃刀原则。”

  杨伟说:“是因为我想女人我才痛的吗?”

  主编说:“或许只是你被女人打印坏了。”

  杨伟说:“你弄清那场灾难是什么了吗?”

  主编说:“我只是认识到航行必须进行下去。”他谲秘而夸诞地说,“本船正由‘和平方舟’号改名为‘远望’号。装在船上的新型高精度深空测量仪发现,宇宙在加速膨胀。医院改变了时空的大尺度结构。看,天上已经没有星星……”

  杨伟忽然想到一事:“你的鸡巴,真的被鲨鱼咬掉过吗?”

  主编的脸一下红了。他咕嘟咕嘟使劲吞起口水,好像那是他为防不测而秘藏的最后一罐精液。这个样子让人失望,连达托大夫也满脸疑问。杨伟又觉得,眼前这位主编会不会就是司命扮演的呢?这一幕搞不好还是司命一手执导的吧?它演戏上瘾了,人类又哪能比得上,并且连真假也看不出。

  主编对达托大夫又对杨伟卖乖地眨眨眼,挤出一丝塑料般的谄笑:“为了让航行继续进行下去,我们必须带病活着。痛就痛吧。就算成了蛊,只要活着,也还是要痛的啊。死是对制药公司的最大不忠。”

  他做了一个狗刨式泳姿,像要掩饰难堪,诵读起即将在《老年健康报》发表的最新社论:“医院船的发展模式,一句话无法说清。这是个复杂系统,它有一定的人为设计因素,它的形成又是各种力量和际遇不断累加的结果。仅就发展的高速度而言,它的成因及后果不像一些批评者说的那样简单。对它的客观分析,应代替对它的情绪化结论。这正是我们必须做的。要把握潮流,闻风而动,及时变向。弄不过它时,就与它合为一体。勇士迎向刀锋,会被劈为两半,死于非命。虫子躺在刀片上,随它旋转,万事大吉。要准确判断出食物在哪里、电极在哪里——都在实验者的掌握中!结论便是:不能往左,也不能朝右。那么,为什么不向后呢?去认识一下那个幕后的操盘手吧——沙星大夫。”他终于说到了实打实的,就好像这样才能把方案付诸操作,化解压垮蛊和世界的哀痛与困难。 韩松医院三部曲(医院+驱魔+亡灵)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