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封孔的变态
大汪不敢怠慢,找来了数台照相机。邢井让十组拆弹专家做好准备的同时,也安排了不少持枪警察。L既然能操控商场的大屏幕,那他一定在附近。
接下来的一分半钟,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商场上方的大屏幕,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几乎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商场内的人群早已躁动狂奔,尽管有西岸分局的警察指挥疏散,场面仍然十分混乱。
终于,商场上方的大屏幕闪了一下,又在一瞬间暗了下去。
十几架照相机同时拍照,屏幕暗下之后,邢井大喊:“去电子控制室,务必把L抓捕归案!”
当看到拍下的照片时,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绝望。时间间隔太短,大部分照相机要么没来得及拍下画面,要么就是画面模糊。即使清晰的画面,也要从百串数字组合中找到与警员信息墙上编号相同的十串数字。而西岸分局警员信息墙上,足足有百位警员的编号。想在爆炸来临前排除九十串干扰数字,锁定安置炸弹的房间号并成功拆除,难如登天。
大汪更着急了:“老板,怎么办?”
邢井叹息,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告诉我,那十串数字是什么?”
所有人都凝视着我,我得意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是十颗炸弹!”邢井激动了,“没多少时间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决定,关乎多少人的性命?”
我看了看手表,还剩下十分钟。
“我要求加入警方,调查这起案件。”我提出了条件。
L对我说的话,我全都记得,这就是他给我的机会。
“凭什么?!”大汪愤慨道。
“你们没有选择。一年后,我若没有成为警察,L会杀了我,我也没有选择。在那之前,我必须把L揪出来,你们始终不让我参与案件,这是要害死我。”
大汪继续喋喋不休反驳,邢井迅速做出了决定:“我同意。”
邢井与我定了城下之盟,我不再废话,把脑海中的那十串数字全部说了出来。
得到我给出的十串数字,大部分人都不太敢相信,只有我的死对头邢井,毫不迟疑地让十组拆弹专家分别去了对应的商场房间。
“鹿远,你确定没有记错吗?”小汪在我的身边紧张地问。
我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我看过很多次你们的警员信息墙。”
“能过目不忘,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小汪在轻声琢磨着。
我以为小汪是想夸我,刚想回应,她就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怒意:“不管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都确定,你是个人渣。”
“你骂我干什么?”
“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却当作用来和老板谈判的条件。”
“我为了保护自己,有错吗?邢井不顾我的死活,不断阻挠我,你觉得他就做得对吗?”我反问,“你不是没听到,L要求我在一年内成为警察,否则他就杀了我!”
小汪和我赌起了气:“查案,本来就是警方该做的事。”
“那请问你们警方抓到L,替我解决危机了吗?”我也恼怒了。
大汪阻止了我和小汪的争吵,我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就在快要到三点钟的时候,邢井手里拿着的对讲机里传来了消息:十颗炸弹,已经全部拆除。
邢井没有放松,立即掏出了枪,朝着商场里冲去。
他要去抓L!
我立马跟上邢井,见他进了商场大楼后没了影,我想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跑到电子控制室,找到了他。
电子控制室里,躺着两个被打晕的警察。
“L不会亲自来这儿吧,万一拆弹失败,他把自己给炸死怎么办?”我推测。
“不,是他亲自来了。”
邢井站在一台机器面前,查看这个电子控制室的监控画面。
几分钟前,电子控制台面前坐着一个俊俏的男人,我和邢井都不会认错,那是L。当两个警察冲进电子控制室的时候,L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瞬间就夺下了两名警察手里的枪,将他们打翻在地上。
L离开电子控制室的时间,正好是下午三点钟。也就是说,如果隐藏在西岸大商场里的十颗炸弹没有成功被警方拆除,L也会葬身在这里。
我愣了:“他真的不怕被炸死?”
“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他早就确定我们能成功拆除炸弹。”邢井的言语中,透露着他对L的极度了解。
这种自信到完全是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的魄力,也就大名鼎鼎的L才有。
邢井没有浪费时间,指挥在场的数十名警察,全力围阻L。L刚离开电子控制室不久,警方似乎还有机会能够抓住他。但直觉告诉我,这一次,警方一定还会扑空。L既然这样做,早就给自己规划了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
半个小时后,邢井带着众人回到商场前的大广场上。L果真逃脱了。
“L太狡猾了,利用混乱的人群,我们根本抓不到他。”大汪一脸惋惜。
我上前问邢井:“答应过我的事,不会忘记了吧?”
邢井还没有开口,大汪就回答:“鹿远,刚刚情况紧急,你不是警察,没有理由加入警方的侦查。”
“你们要过河拆桥?”我恼火了。
邢井打断了大汪的话:“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
大汪不解:“老板,鹿远以什么理由加入我们的侦查?”
“警民合作。”邢井找了一个合情合理且合法的形式,“鹿远,我知道L策划这起爆炸案的目的是什么。你自己想清楚,你这么做,究竟是在对抗L,还是被L束缚了自由。”
邢井说完就收队了,而我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查案了。
夜里又下了一场雷雨,我辗转反侧,数次被惊天雷响吵醒。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驱散了迷茫的雨幕,我却一早便接到了大汪的通知:“到北西小区来,出事了。”
我急匆匆赶往目的地后,小区里早已停满了警车。我在围观的人群里,发现了戴晓松和詹扬。
“发生命案了?昨晚你们俩在哪里?”我问。
“雨太大了,我们没法出门,当然在家了。”戴晓松回答。
我拨开人群,进了一栋楼。警戒线四布,邢井言而有信,不仅让大汪通知了我,还让我畅通地进入了现场。在五层的一间出租屋外,我接过一名警察递来的手套和鞋套,穿戴完毕后,进入了现场。
邢井、徐萧莜和大汪正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
卫生间里安置着一口浴缸,浴缸里全是血水。浴缸外,全身赤裸的女性陈尸地上,卫生间的地面上全是血迹。看到尸体,我的心底不禁犯寒。
死者全身也都被涂满了单色的颜料。颜料下,很容易看到针织线的缝合口。死者的胸口上,足足有三道伤口,与上一起案件一样,这三道伤口都被整齐地缝合了起来。凶手如法炮制了一起凶案,死者的眼、鼻、口、耳都被缝合上了。
不同的是,此次,凶手还将女死者的肚脐眼也缝了起来。
徐萧莜正为尸体进行现场初步尸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我退出了卫生间。远离尸体后,心头的压抑感才消散。我观察起地面上的血足迹,这次,凶手仍然穿着鞋套作案,留下的血足迹与上一次形态基本一致。
凶手又一次留下了两条路径的血足迹,一条延展至门外,另一条延展至死者的卧室。卧室里勘查员正在取证,我无法进入。
出租屋的房门完好无损,我发现了一面由内而外都钉上了木板的窗户,木板尺寸与窗户大小正好一致,完美地将整扇窗户挡住了。窗台下,有许多玻璃碴子,几名勘查员正在提取木板上的痕迹。
取证完毕后,他们开始撬窗户上的木板了。邢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
木板被撬下来后,我们看到了一面被敲碎的玻璃。
“老板,这个怎么处理?”一名刑警手中提着一个透明的大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大块布,看上去像床单,上面映着星点血迹。
“带回去。”邢井说罢,又进了卫生间。
我把大汪叫了过来:“那块布是什么?”
“在卫生间里发现的。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躺在卫生间的地上。那块布正盖在浴缸上。”
我再次进了卫生间,徐萧莜的现场尸检结束了。
“死亡时间大概是午夜。致命伤为胸前的三道伤口,伤口缝合口的长度三厘米左右,推测凶器是小型刀具。如你们所见,尸体五官处的洞孔和肚脐眼,被缝了起来。”徐萧莜停顿片刻后,略微愤怒道,“女性死者的生殖器和排泄器官也被缝起来了。”
“什么?!”大汪震惊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凶手是变态吗?”
邢井难忍怒意:“发现指纹痕迹了吗?”
徐萧莜摇了摇头:“此次凶手作案更加细心,全程戴着手套。我只在马桶盖上,发现了手指状的颜料。”
我瞟向了马桶盖,马桶盖是闭合的,上面沾染的颜料的确是指状的。马桶的一旁堆放着一个大的颜料桶,体积比上一次的颜料罐大不少。颜料桶是封闭的,大汪打开后,只在里面发现了沉底的剩余颜料和一把用过的刷子。
徐萧莜和勘查员继续在案发现场取证,大汪趁着邢井没注意,气冲冲地离开了。我跟着他,发现他是去找温潮了。大汪敲开温潮的家门,温潮揉着睡眼:“警官,你怎么又来了?”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温潮一脸茫然:“下那么大雨,我在家啊。”
大汪揪住了温潮的衣领:“我一定会把你抓起来的!”
大汪责问温潮时,我朝门内扫了一眼。温潮的家中,全是颜料罐,并没有体积庞大的颜料桶。
离开温潮家后,我问大汪:“你为什么认定他就是你错过的犯罪嫌疑人?”
“当年我和他擦身而过,不可能会记错。”大汪自信道。
“DNA是不会骗人的。”我提醒道,“就算他是当年强奸杀人案的嫌犯,也不能代表他是这两起案子的凶手。”
“以玩弄人体为乐趣,我很难不怀疑他!”意气用事的大汪全然听不进我的劝告。
他走后,我又找到了戴晓松和詹扬,可詹扬欲言又止惹怒了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戴晓松犹豫再三,坦言:“昨天晚上,李师傅回来过。”
我冷笑道:“为什么不通知我?”
戴晓松和詹扬对望了一眼,戴晓松没了底气:“李师傅说他回来取他亡妻的照片。我们没想到,命案又发生了。”
詹扬情绪复杂,喏喏自语:“难道,李师傅真的是凶手?”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你们这脑子,能分清谁是凶手?”
我的话惹恼了戴晓松:“我们还没质问你呢!小区外面停的跑车,是你的吧?你既然这么有钱,肯定看不上我们的小钱,你帮助我们,到底什么目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为了钱才帮你们。”
他们和我大吵了一架,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助,就此分道扬镳。
警方进入李央家后,发现他妻子的照片不见了,加上戴晓松和詹扬的证词,足以证明李央昨夜确实回过北西小区。
而死者被带回了西岸分局,身份也被查明:邱莉,二十五岁,在一家咖啡厅打工。警方调查得知,邱莉于昨夜十一点左右离开咖啡厅。鉴于咖啡厅距离较远,加上冒雨前行,警方推测邱莉到家的时间在零点左右。这与法医鉴定邱莉的死亡时间一致,推测邱莉到家后就进了卫生间泡澡。凶手是趁邱莉泡澡时,敲碎窗户玻璃后进而打开整扇窗户翻进室内作案的。邱莉躺在浴缸里遇刺,死后被拖出浴缸,她的伤口全在胸口上。据此推测,凶手实施杀害行为时,邱莉很可能正在浴缸里闭眼小憩,全然不知危险逼近。彼时,暴雨侵袭,雷声滚滚,掩盖了一切犯罪的声音,因此邱莉的邻居并未发觉异常,凶手得以成功地进行后续的犯罪行为,逃离现场。
与邱莉接触过的人都说她性格开朗,乐于助人,经常利用假期时间参加各类志愿者活动,也从未与北西小区里的人结怨。目前,警方还无法推断出凶手杀害邱莉的犯罪动机。
徐萧莜一头钻进了法医室,对尸体进行进一步尸检。尸检工作难度很大,我等到深夜,徐萧莜仍然没有出来。
我先回了家,刚踏进家门,手机就响了,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L?”我试探道,“你到底想怎样?”
“鹿远,是我。”那头终于有声音了。
我的手一抖,这是袁珊的声音。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烦我!”
趁着我挂断之前,袁珊着急地说:“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我要离开岛区了,我想你和我一起走。”
“走?你又要跟哪个男人跑了?”
听筒那头沉寂了一会儿:“咱们离开这个国家,鹿远,妈以前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袁珊的话像锋利的刀子划开我的伤心往事,我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和我谈以前。
“你要到哪里去和我没有关系。”我切断了通话。
自从目睹袁珊第一次挽着其他男人的手离家后,她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我成了袁珊的累赘,她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每次看到我,她都表现得非常厌恶。我敢肯定,如若不是觊觎鹿唯天的财产,当年袁珊会直接提出离婚。
而对慈善事业着了魔的鹿唯天,为了维护自身的形象,才维持着和袁珊早已破裂的情感得过且过。就这样,一段有名无实到已经病态的夫妻关系,一直苟延残喘地维系到鹿唯天病死。
我时常在想,无辜被夹在他们中间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袁珊抛弃,被鹿唯天安排。我恨袁珊,更恨鹿唯天。 尸冷街:无面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