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炮叔慢慢撕着馒头,往嘴里送,边问道:“还是没有?”他知道陈煜肯定看布告去了。
陈煜摇摇头,低头吃着手里的馒头。
“你小子怎么老惦记着去西藏,那地方有什么好的?”陈红斌含糊不清问。
“就你们两个软蛋,最没出息!”
就在这时,
“炮哥,这次来这么多人?”
阿炮叔踹了陈煜几人一脚,示意他们站起来,他擦擦手,才伸出去,“郝主任,您来了?”
陈煜抬头,一个穿着解放鞋的俊俏中老年男子走过来,看起来文质彬彬,还带着一副眼镜。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社里的郝主任!”
陈煜几人连忙弯腰,算是打了个招呼。
“怎么来这么多人,怕被劫道啊?”
“唉,说来话长,村里的牛丢了。”
话到这里,陈煜汗颜的低下头。
郝主任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个牛还能丢?”
“咱们也觉得不可能,可就是被人弄丢了,不信您问他。”陈四福怪异的看了陈煜一眼。
郝主任明白了,这事儿跟眼前的年轻人有关系,遂看了陈煜一眼。
“对不起,牛是我弄丢的。”陈煜虚心道歉。
阿炮叔瞪了四福一眼,让他别多嘴,“郝主任您放心,该交的公粮,咱们半坝村一斤不少,不会耽误的!”
然后,阿炮叔把从其他生产队借牛的事,说了一遍。
郝主任陷入了沉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农民没牛还能叫农民吗?遇到忙的时候,地咋耕啊?”
阿炮叔无奈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一头牛一百多块呢,咱们现在,哪儿买得起?”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
郝主任道:“买不起成牛,买牛犊子不就好了吗?这样吧,我给你留意一下,最近哪个生产队有牛犊子要卖。”
“太好了!”阿炮叔连忙给他鞠了一躬。
陈煜等人也纷纷跟着弯腰。
“炮哥您太客气了,分内的事儿!”
陈煜觉得,心里的罪恶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望着郝主任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颂念着,好人一生平安。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老林要是知道了,得高兴死!”
回去的路上,
陈煜拉车,阿炮叔坐在车上抽烟,其他人跟在后头。
“换我吧,你歇会儿。”陈度村接过车。
阿炮叔乐滋滋道:“这趟没白来。”
“就算买了一头牛犊,没两三年也下不了田,还得供着。”
小牛出生后,要养两三年,才能下田,这段时间里,还是要用人力。
“那也比没有强!”
四福和红斌两人对视一眼,片刻之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叔,这钱?”
阿炮叔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你俩啥意思?还想让四美一个人出啊?”
“关键……这也不是咱们弄丢的啊?”陈红斌委屈道。
“这……至少他要拿大头吧?”
两人当着陈煜的面,也不避讳着,他自然全都听见了,人微言轻,自然没有插话的资格。
阿炮叔拍了拍两人的脑袋,破口大骂:“我看你们俩,一个就该叫狼心,一个叫狗肺,比娘们还计较!”
“叔,您这么说,咱们就不高兴了,要不是他把牛弄丢了,咱们用大老远跑到镇上来吗?还要掏钱再买一头,这算谁的?”
阿炮叔看着四福,“四儿,你爹走前那几年,是谁忙前忙后给他看病,老林收过你一分钱吗?斌儿,你家盖房子,我和老林到林里给你找木头,这块大疤就是那时留下的没错吧?”
他挽起袖子,一道醒目的疤痕裸露出来,“怪过你一句吗?”
“乡里乡亲的,就该团结帮助!谁没个难的时候,你们怎么就不懂呢!咱每个月就这么点钱,都给拿了,你让他们父子俩吃啥!”
说完,陈四福两人都低下头。
陈煜深深感动了,老一辈人,他们无私的付出,从来不索求什么。
可我们却不懂,就连记住他们的好,这件轻而易举的事,都做不到。
回到村里,
吃过饭,阿炮叔把大家召集起来,宣布了买牛的事,让家家户户凑点钱。
“又拿钱?关咱们什么事儿啊?”
陈四福拉着自家媳妇儿,怒声道:“你别说话!”
老娘们都有话要说,都被自家男人劝住了。
老村医扫了大家一眼,“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等郝主任消息一来,咱们就凑份子钱。”
秋收过后,
天气转凉,每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小风嗖嗖吹来。
小远东刚洗完澡,从溪里爬上来,小嘴唇冻得发紫,陈煜连忙让他把身子擦干。
“明天开始,咱们在家里洗。”
“为什么?”
“天凉了,感冒。”
起初,到溪里洗澡,因为既凉快又省事,不用烧洗澡水。
天气凉了,没办法。
爷爷家并没有所谓的浴室,只有两间泥瓦屋,一间是大房,一间是厨房。
所以,陈煜还要隔出一间洗澡的地方来。
他特地去老村医家看了下,决定模仿着做一间。
趁着有空的时候,到山上,把竹子砍回来,削成条。
杏儿来家里看他,“四美哥,忙什么呢?”
“天凉了,不能到溪里洗澡,想隔一间……嘶!”说话间,竹刺刺破他的指头,出血了。
“呀,我看看!”杏儿心疼的抓过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刺拔出来,“疼吗?”
陈煜无所谓一笑,“没事,习惯了。”
学着村里的孩子,在伤口上吐了口唾沫。
捏起一些泥粉,撒在伤口上,很快就不出血了。
“你等会儿,我让我爸过来!”杏儿跑了出去。
“杏儿,真的不用,没事儿!”
老村医家里,
老村医正在磨柴刀,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要趁早砍些柴火回家屯着。
“爸,跟我来!”
杏儿抱着老村医的胳膊,二话不说,拉住就往外拽。
“你这丫头……去哪儿呀?”
“刀,刀带上!”
老村医一脸愕然,“还带刀?”
他提着刀半推半就跟着女儿来到陈煜家,站在门口,一愣一愣的,只见陈煜正在削竹子。
看到老村医出现在门口,陈煜也是磨不着头脑,尴尬一笑:“叔,您来了?”
“我可没想来,忙着呢。”
杏儿把老村医推了过去,“四美哥,我爸可会编竹子了,爸,四美哥不会编竹子,刚才还割破手了,你帮帮他吧。”
老村医怪异的看着他,让陈煜手足无措,这根本不是他的意思。
我也很意外啊!
“叔,真的不是我叫您过来的……”
“你觉得…我还能信吗?”
陈煜脸上一红,急忙道:“不信您问杏儿,杏儿,真的不是我让叔过来的,对吧?”
说出来后,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
这么一说,不就挑明了,是杏儿强行对他好吗?
“狗咬吕洞宾!”杏儿娇骂一句,跑了出去。
“我…我…”
陈煜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哈哈哈,你小子就别逗她了,我都明白。”老村医拿起竹子,比试了一下,“竹子拿着,刀应该这样拿,往这个方向削……”
陈煜跟着他学起来,老村医手快,编一扇竹墙只用了一天。
他用四根粗硬的老竹子做桩,围着厨房的墙,钉了起来。
终于,做出来一个简易的洗澡房。
但,顶是用竹篱笆做的,下雨天会漏雨。
搬回来一块大石,垫在脚底下,这样,也不怕积水了。
当晚,陈煜在里头试了一下,该遮住的地方的都能遮住,还挺结实的。
小远东更加无所谓,在厨房外头,陈煜就给他洗了。
小家伙蹲在桶里,陈煜用手给他搓澡,“都快坐不下了,出来。”
“嘿嘿,阿爸抱我出去,我起不来了。”
陈煜把他拉起来,用毛巾帮他擦干身子,“天凉,快穿衣服,别感冒。”
翻了翻柜子,他发现,小远东稍微厚点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
放在柜里太久,还带着淡淡的霉味儿。
“上床上躺着去,我给缝一缝。”
床上,小远东双脚蹬在墙上,滚了几圈,发现有些无聊,“阿爸,你一边缝,一边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不好。”陈煜给他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路一直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