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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冬雪

路一直在脚下 南国小书郎 7011 2021-04-06 04:38

  秋天是枯水期的开始,极少下雨,天干物燥。

  幸好,水渠通水了。

  水位虽然下降一些,但不影响灌溉,不再那么依赖天气吃饭。

  只要水渠通水,旱灾也没那么容易,大家都高兴。

  一大早,

  陈煜跟着老村医到其他生产队借牛,在村口,一群狗跑过来对他们狂吠。

  “去去去!”老村医瞪圆了眼睛,吆喝几声,把它们都吓跑了,“李哥?在不。”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端着半碗热腾腾的粥,“老林?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牛的事儿吗,我今天下田,不用的话,借咱们一下!”

  老人笑着摆摆手,“不用,牵去吧,吃过了吗?喝点儿?”

  “不了,用完给你放一放,今晚牵回来。”

  “行!”

  陈煜以为还要求人,这事儿哪能让老村医低头,他犯的错,得自己来,才跟着过来的。

  没想到,

  在这个质朴的年代,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并没有想象中的点头哈腰,亦没有阿谀奉承。

  “谢谢李叔!”

  “嘿嘿,谢啥,你这孩子,说话怪别扭的。”老人憨笑。

  陈煜也笑了笑,跟着老村医去牵牛。

  每种完一季稻子,都需要把田翻一遍。

  老村医和阿炮叔隔三差五到其他生产队借牛,牛的事总算解决了。

  入冬前,

  地里的作物也要跟着季节改变,否则活不下来。

  冬天种白菜,蒜苗,地瓜,萝卜这些小叶子作物,不怎么需要光照的作物。

  陈煜先跟着老村医理一遍,才在自己的地里下种子。

  沟渠通水后,这个大承包项目也结束了。

  变成个人计分制,也就是说,不会像以前一样,以生产队为单位记公分。

  以前,

  只要生产队把活儿干完,就算有个别人不出勤,也能有公分。

  而现在,分记到个人头上。

  按活的轻重进行评分,只有干活的人,才有公分记,偷懒是不可能的。

  陈煜连放个牛也能放丢。

  别人挑粪浇菜能挑十桶,他只能挑六桶,能赚到的公分少得可怜。

  而且,他只有一个人赚公分,日子更加艰苦。

  晃眼间,

  天气越来越冷,陈煜把最厚的衣服翻出来穿上。

  今天,郝主任骑着28寸的凤凰牌自行车,来了村里一趟,要找老村医,说是牛有着落了。

  老村医家里,

  阿炮叔卷了一根烟,递给他,郝主任摆摆手,表示不抽。

  他对阿炮叔道:“要不你过去看看,没问题的话,今天就能牵回来。”

  “行,我这就凑钱给您!”

  阿炮叔挨家挨户收份子钱,并用小本子记上,谁家收了,谁家没收。

  听到消息,陈煜翻箱倒柜,只找出来八块钱。

  阿炮叔本子上记的账目,每家每户都是十二块,他还差四块。

  “叔……我能不能先交八块,后头的再补给您?”

  “嘿嘿,你的公分都是我记的,每个月有多少我还不知道吗?给我五块吧,后头的不用了。”阿炮叔吸了口烟,浑不在意道。

  陈煜很过意不去,如果他不掏,阿炮叔就得自己补,牛还是他弄丢的,“那怎么行?”

  “你小子说话越来越啰嗦了,不过,你可别告诉他们,要不这些老娘们得吵翻天。”

  “我知道了。”

  最后,

  阿炮叔凑了一百二十块,叠得工工整整,交到郝主任手里。

  老村医面露难色,苦笑道:“郝主任,我多一句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出去这么大笔钱,大家日子有些紧巴,社里有承包项目吗?”

  “还真有!”郝主任点点头,“糖厂要收甘蔗,跟水渠一样,也是承包的,你们觉得可以,我跟社里说一下,你们去领种子。”

  老村医握着郝主任的手,激动道:“哎呀,那太谢谢您了!”

  “谢谢您!”

  “嗨!有啥可谢的,你和炮哥,谁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呀?”

  “呵呵,这钱交了,牛不要啦?”

  阿炮叔跟着郝主任去其他生产队牵牛,临近傍晚才牵回来,大家都围过来看。

  是一头黑色的小牛,跟成年狮子差不多大小,牛角还不是很长,反倒有点像黑山羊。

  阿炮叔把牛绳交到陈度村手里,“以后,放牛的任务就交给度村了。”

  “叔,我也行!”陈红斌毛遂自荐道。

  “我!我也愿意。”

  放牛的活最轻松,不时还能躲在山上偷个懒,谁都愿意干。

  阿炮叔:“不行,不能再丢了。”

  交给度村,他们是最放心的。

  不久之后,

  接了社里种甘蔗的活儿,大家说干就干。

  村里,只有老村医种过,其他人都没经验。

  在他的指挥下,生产队的男人都下地挖蔗沟,种甘蔗讲究深耕浅种,要先挖出来一条蔗沟。

  女人把蔗种用药水泡一下,确保种下去不会蛀虫。

  两亩地,全部弄完,花了两个星期。

  入冬了,

  天气冷得吓人,大家都变成了乌鸦嘴,乌黑乌黑的。

  陈煜把小远东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给他穿上。

  杏儿找他要了两件长袖衣服,还以为她冷,陈煜想也没想,就拿了给她。

  这种天气下,身子倒不是最冷的。

  冷的是脚趾头,那是离心脏最远的地方,热乎的血压不到那儿。

  袜子是奢侈的东西,解放鞋不保暖,脚趾头感觉就要裂开了。

  “阿爸,我的脚冷。”

  陈煜把他抱起来,搓了搓小家伙的脚,把回力鞋给小远东穿上。

  小家伙怕弄脏,老实多了,一天到晚只在村里晃悠。

  “四美哥,给!你试试合不合身。”杏儿递过一件衣服,正是她前几天拿走的。

  陈煜套在身上,发现比之前厚了,很暖。

  原来,这丫头把两件衣服缝起来,中间的夹层塞了棉花。

  “好像有点紧。”杏儿帮他袖子拉了一下。

  陈煜高兴道:“紧才暖呢,谢谢你杏儿。”

  终日不见阳光,天就更冷了。

  老村医和阿炮叔站在山岗上,迎着凛冽的寒风,深邃的眼神中,隐隐有一丝忧愁。

  “冷啊。”

  “嗯”阿炮叔长叹一口气,点了根烟,白雾在风中消散。

  陈煜走了上去,太冷了,站一会儿都受不了,“叔,吹着风多冷啊,回去吧。”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脸色一筹莫展。

  上次是牛丢了,才在二老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陈煜有种不好的预感,“叔,怎么了?”

  “太冷了。”

  “可能要变天了。”

  陈煜没听懂。

  不过两天之后,他懂了。

  入冬没多久,

  一个灰蒙蒙的夜,鹅毛大小的雪花飘落在陈煜的掌心,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多了无数白点。

  “糟糕!真的下雪了。”老村医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快走!”

  那一天,湖北省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阿炮叔把大家都喊上,大家都跟救火似的,往地里冲去。

  “先救社里的粮食!”

  老村医大喊:“动作快点!一定要把粮食抢回来!”

  甘蔗刚种下去没多久,很快就要发芽了。

  若是被雪覆盖,不仅降低土壤的温度,影响它生长。

  更可怕的是,雪水渗到泥里,若是再次被冻上,整个片土地都会变成冻土,结成块,把种子困死在地下。

  听从老村医的指挥,大家抱着一大摞晒干的玉米杆,迅速铺在甘蔗田上。

  玉米杆子不够,就用晒干的稻杆。

  雪越来越大,天地茫茫。

  陈煜头上顶着厚厚的雪花,在地里来回奔跑搬玉米杆子。

  陈四福大喊:“叔,那咱们自个儿种的粮咋办呀?”

  老村医怒道:“先救了地里的粮再说!”

  两个小时过去,蔗田全都铺上了一层被子。

  刺骨的寒风中,

  老村医和阿炮叔站在田埂上,忧心忡忡道:“接下来,就看造化了。”

  抢救完社里的‘财产’,大家纷纷往自家菜地赶去。

  同样,用玉米杆和稻杆铺在上头,当作被子用。

  但,大家发现,地里已经有一层雪了。

  有地热,如果再在上头铺一层被子,雪就会化掉,渗到地下。

  经验老道的老村医,让大家把萝卜和地瓜都收回来。

  因为在这种湿冻得环境下,种出来的萝卜,容易变成空心萝卜,地瓜也一样。

  “虽然会少收点,总比不能吃好!”

  陈煜听老村医的,即便萝卜不空心。

  经过这么大一场雪,它们埋在地里,肯定也活不了。

  与其在地里坏掉,还不如收回来,尽管少收一些,总比没有好。

  他拿着大筐,不管大小,见萝卜就拔。

  白菜也提前收了。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收成。

  意味着,他要用这些粮食熬到明天的春天。 路一直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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