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骂骂咧咧,但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不偷懒,能吃苦!
路上,
陈煜和他闲聊起来,让陈煜有点不解的是,阿炮叔有孙女,按理说应该有儿子,跟他是一个辈儿的。
可他从没见过阿炮叔的儿子。
阿炮叔吸了口烟,眼里熠熠生光,“傻小子,忘啦?你福哥当兵去了,他小子的媳妇也是军人!”
阿炮叔的儿子叫王永福。
他跟着部队去了内蒙,是边防部队的,去年刚回来了一次。
阿炮叔有点炫耀道:“那地方冬天可冷了,会下厚厚的雪,你小子没见过雪吧?”
陈煜笑了笑,内蒙他去过,大二的时候就去过,一望无际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的草原。
油柏路贯穿南北,路的尽头,便是天空,是真正的天南地北。
站在草原上,远远一看,路像是通往天堂的桥。
“您会想他吗?”
阿炮叔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有啥想不想的,只要国家需要,我就高兴!”
“也没写过信?”
炮叔撇撇嘴,“不写,那玩意儿像鱼钩,勾起娃的思念,牵肠挂肚不好,我不给他添麻烦,不给国家添麻烦。”
陈煜笑了,不为别的,只为致敬老人这颗炙热的爱国心。
到了镇上,
阿炮叔让牛停下来,转头对陈煜道:“行了,你不用跟着了,公告在卖肉铺的墙上,你自己去看吧。”
“您怎么知道?”被猜出来了,陈煜不好意思挠挠头。
他来镇上,就是想趁机看一下布告。
“这点心思还想瞒我?”阿炮叔笑骂:“当兵一辈子光荣!去吧,叔支持你。”
阿炮叔以为他是想去当兵。
陈煜有些汗颜,其实,他是为了去西藏,回到2018年!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肉铺前,看了一眼墙上的布告。
三份布告都被晒得泛白,看来贴上去有一段时间了。
从头到尾,一字不差,陈煜认真读着。
一份是卫生院发的,一份是书店,还有一份是供销社发的,说是要收什么橘皮干。
可惜,就是没有发布当兵招募信息的。
“呵呵,你能看懂?”黄栎站在他身后,有几分看轻之意。
陈煜侧头看了他一眼,上头的字,全部用英文翻译念出来,他都能做到。
这几个字又算得了什么?
虎父无犬子,他可是武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不过,陈煜没有证明什么,假装不认识黄栎,转身去找阿炮叔去了。
黄栎拉住他,“喂,你看不懂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告诉你!”
“不必了。”
黄栎喊道:“好心当驴肝肺,告诉你,社里收橘子皮,一毛钱一斤,你要是没钱了,这是条出路!”
陈煜头也不回,去包子铺买了三个馒头,早上的那点稀饭,半路就没了。
不过,在这里呆久了。
当饿成为一种常态时,耐力上升了不少,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自己吃了一个,给阿炮叔带一个,还有一个,是给小远东带的。
回到社里,
有好多人在排队称粮食,轮到阿炮叔了,陈煜把馒头递给他,“叔,先吃点东西吧!”
“你这小子!这么糟蹋钱!咱们都快要回去了。”接过馒头时,阿炮叔有点心疼。
陈煜知道他也饿了,只是舍不得花钱,“您快吃吧,我来称!”
粮食交到公社前,要先过一遍称。
看看总共有多少斤,上交了多少斤,最后才会发粮票,记公分。
阿炮叔一边吃一边问:“看布告了吗?”
陈煜的语气有些失落,“嗯,没有征兵的。”
“别气馁,你还年轻,再晚几年都能去。”只道是他没报上名,阿炮叔拍拍他的肩。
称完稻子,阿炮叔领到了粮票,把陈煜的那份发给他。
陈煜当即换了十斤白花花的大米,拎在手里踏实,这个月不用饿肚子了!
夕阳西下,
回家的路上,
牛车空了,爷俩坐在车上,脚程比来时快不少,黄烟滚滚,向后吹去。
“你怎么换那么多粮食?村里老鼠多,换多了不好!”阿炮叔嗔怪道。
“我要还队长的粮,上次借了他们家的粮,我挺不好意思的”
自从上次借粮之后,陈煜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谁家的粮都不多。
虽然嘴上不说,但拿走那一大袋米,老村医一家,肯定比以前过得辛苦。
陈煜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别人;
改变了别人原有的生活,那就罪过了!
阿炮叔笑了,打趣道:“他不会要的,老林就这性子,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别人的东西他不要,要不是有个管家婆,他这日子都没发过。”
片刻之后,他意味深长道:“你小子,想打一辈子光混啊?”
“我…我还早呢。”
“杏儿是个好姑娘,你要想追,趁早下手,人家黄栎也盯着呢。”
对于老人家暗牵红绳,陈煜暗觉好笑。
杏儿恨他还来不及呢,哪儿能嫁给他呀?
后半段路,
阿炮叔不断加鞭,老牛慢跑起来,天还没黑,就回到了村里。
村头,
小远东在玩滚铁圈,自从他抓了一窝麻雀后,人气上升不少。
几个孩子天天围着他转,还争先恐后抓蚂蚱,喂雀崽。
“东子,过来!”陈煜招了招手。
“阿爸!”小远东看到他,兴奋的跑过来。
陈煜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其他几个娃都羡慕看着小远东,小家伙一下子成了村里最幸福的人。
“东子,跟大家分着吃吧。”
“哦!”
小远东有些不情愿,只掰下来一些馒头皮,分给大家。
阿炮叔等在村头,每逢一户人家回来,他便把粮票递给人家。
生产队每个月的粮票,都是由他到社里领回来,再发给大家。
从来没有哪家少了的情况,
所以,大家都觉得,炮叔是村里最公正的人!
陈煜把米倒进缸里,剩下的大半袋,拎到老村医家。
老村医还没回来,杏儿在院里磨草药,满院子都是穿心莲的味道。
黄栎那家伙也在,不知道这次又到镇上给杏儿买了什么,也跟着帮忙。
“你来干嘛?”
“这是上次借你们的米,我想还给你们。”
陈煜也知道人家不欢迎他,并不久留,把米放在地上后,转身走了。
黄栎碰到他几次了,有点起疑心,怀疑陈四美是不是也喜欢杏儿。
“他怎么没事就往你们家跑?”
“要你管呢!赶紧回去,今晚不做你的饭!”
“嘿嘿……”黄栎有点尴尬,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那个…杏儿,天黑走夜路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了。”
杏儿继续低头整理草药,头也不抬,指了指门头,意思很明显。
黄栎住在学校那边,几个老师中,只有他是来插队的,其他都是本地人。
他是挺想留下来吃晚饭的,回去也要一个人生火做饭。
林妈回家后,看到半袋子米,喜问:“黄栎带来的?”
“他还咱们家的!”
“他?谁啊?”
“还能有谁?”
“你说四美?算他有良心。”林妈赶紧把米倒进米缸里,念叨了几句:“这事别跟你爸说,不然又给人家送回去!本来就是咱们的,为啥不能要!”
“知道啦!”
陈煜家,
他刚掏米下锅,准备做晚饭,用手指量了一下,感觉放多了,有点舍不得,又抓了一把米放回缸里。
大不了自己少吃一点,
黄栎突兀地出现在门口,表情有点不自然:“做饭?”
陈煜有点嫌弃看了他一眼,这不是蹲着茅坑问香臭吗?
黄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由自在走进来,拉了个凳子坐下。
陈煜淡淡道:“吃白食出门左拐!”
黄栎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是茅厕!你当我傻呀!”
“哟,去过啦?”
“当然!”
“哈哈哈……”陈煜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黄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问你件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陈煜蹲在灶前生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是对着灶台说。
“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心里暗想,骚狐狸!不就是想问杏儿的事儿吗?
偏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我看杏儿也不会看上你!”黄栎也是血气方刚,被激了几句,根本不想求人,起身走了。 路一直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