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即将降临,天空最东的边缘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未央宫依旧灯火通明,不过位于前殿的宣室殿却是沉寂如同空无一人。
“种谏议,请吧!”一队士卒在数千官员恐惧的目光下,来到谏议大夫种辑面前。旁边的官员吓得脸色苍白,条件反射之下退后了几步。
“哼!”种辑冷哼一声,咬着牙看向人去座空的三公专座。随后昂首挺直了腰梁,转身向殿外走去。士卒们上前将他围在中间,簇拥着走向宽大的殿门。
种辑素有清廉之名,铮铮铁骨更是令来抓人的士卒都不敢太过得罪。这次他没有首先被抓,是因为他与刘协的关系还不是很密切。
不过官场上向来就是非此即彼,尤其是这个时候。既然不是支持马杨二位的,想必就是帝党中人。加上种辑此前,没少在百官面前给两府难堪。
可以预见,他这次栽在马杨手里情况不会很好。
“马杨二贼欲合谋窃国,我辈岂能视若无睹...”一个郎官眼见种辑一行路过自己身旁,立即暴喝一声抡起笏板劈在一个士卒的脖颈上。
这个士卒被打断了喉咙,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挣扎。其他士卒见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郎官,立即挥舞长戟刺过去。可怜的郎官被上十支长戟洞穿,成了剑背龙的样子。
“啊...”这还是今天早朝以来第一次见红,旁边官员们吓得四处躲闪。原本要跟着暴起的官员,也因为士卒们的残酷而不得不收敛。
种辑伸手抹去脸上溅到的点点鲜血,看着目眦欲裂的郎官不禁升起一丝兔死狐悲之感。他握着拳头就要反抗,不过环视一眼看见一个个胆怯的官员又松开了手。
随后,慨然一叹退出了宣室殿。自从被董卓高压整顿之后,朝中还有忠直之臣已经算事不错了。至于其他那些,美其名曰隐忍不发,实际...
光禄大夫候汶瞥了一眼身后两个空出来的站位,鼻子一冷哼。这些都是帝党官员的站位,现在已经连同杨瓒一起被抓了去。
这次一共抓了百多个千石或者秩比千石的官员,其中不乏耿直之人。就是刚才那个小小的郎官,也可谓是忠肝义胆。不过候汶看向他的尸体却没有同情怜悯,而是冷漠如霜。
对,冷漠如霜!作为袁氏门生,他是二袁的铁杆支持者和代言人。毕竟有袁家这棵参天大树,才使得他这粒细菌成长为蘑菇。
袁系在董卓朝中曾被再三打压,董卓的死他们出力不少。
候汶通往仕途的一切关口都是袁家以及同门帮助打通的,当然要投桃报李。对于他来说,刘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简直是件拍手称快的事。
陈留王沉迷奇淫技巧还歪曲圣贤之语,根本不配为君。那些所谓的轨道,在他看来也是劳民伤财且浪费木材之举。
...
宣室殿偏殿,马日磾和杨彪二人单独对坐。他们都怀着复杂的眼神,审视着对方。尽管他们现在配合得很默契,但他们各自手下的人很难再有下一次的配合了。
不过,目的终究在二人的谋划下达成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皇甫义真能否顺利能铲除贼将重组羽林军了!”杨彪把视线移到一边,边喝茶一边说道。
“就怕皇甫义真得了羽林军后,对我等不利!”马日磾眉头一皱,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姿态,实际上他已知道杨彪有所准备。
“放心,沮峻绝不会让我失望!”杨彪晃了晃杯中的茶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马日磾一阵释然,原来是沮峻!这人是皇甫嵩的副将,为人有勇有谋深得皇甫郦倚重。甚至连本部兵马,在来到长安之后一直都是交给沮峻统领。
今次调兵进未央宫的事情,就是沮峻负责的。没想到杨彪这家伙,无声无息就收买了此人。
想到这里,马日磾嘴角一抽。他心中正暗暗咒骂王颀,这个蠢货葬送了自己的军中势力。
“不过今日之后,我等免不了被人扣上凌迫君上之罪名。”这可是不忠,后人撰写的史册可不会客气。都怪袁党那些人太急躁,事发仓促啊!他们迫不及待,要给他们的主子出口恶气。
“翁叔此言差矣,非是我等胁迫天子!乃是国戚伏完不忍天子受惑,请我等协助天子反省!”杨彪看着马日磾昏黄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日磾双目一亮,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个绝妙的假道伐虢计,使他心中暗暗拍案叫好!
...
刘协皱着眉头坐在靠背椅子上一言不发,寝殿中寂静得只有呼吸声。
“咳!”忽然一阵轻咳声响起,大有一鸣惊人的感觉。刘协偏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得矮壮结实的秃子站在五步外。正不自在地扭动着身躯,头颅正往外面四处张望。
刘协嘴角一抽,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若是有他协助,突破这些金吾卫并不困难。不过他随即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御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相信伏寿,她必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寝殿的一个角落处,伏完父女二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丈许长。一阵阵争执声不断传来,引得远处的金吾卫频频侧目。
“寿儿你无需再劝,为父之意已决!就是你母亲在天之灵,亦会同意为父如此做!”伏完对于女儿的哭闹毫不感冒,义正严辞地驳斥。
“父亲,请为女儿计,勿要助纣为虐!”伏寿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缘由,泪流两行呜咽地说道。
什么助纣为虐?哪有女儿这样对老父说话的?伏完气不打一处来,扬扬手就要一巴刮下去!不过看着女儿毫无闪躲,带着央求的眼神又下不了手。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和伏德都是死去的糟糠妻子所生。因为长相酷似其母,伏完自幼便疼爱有加。
“你不懂!你只需知道为父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你与天子计!”伏完说完狠狠瞪了伏寿一眼,转身就要往回走。
要不是担心天子操劳过度英年早逝,唯一的女儿守活寡度余生;他一定会作壁上观。可惜自己的一片苦心,痴女却不明白。
“父亲,你出此下策只会适得其反!”伏寿看着父亲的背影,心痛如绞。
适得其反,伏完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相信终有一日,天子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加上金吾卫内部对于羽林军非议不少,自然影响了他的判断。
伏寿见父亲的脚步停了下来,急忙继续说道:“父亲试想,以后天下之主是天子还是马杨?”
“当然是天子无疑!”要是马杨二人其中一个想称帝,他伏完第一个不答应。只是这次他觉得刘协错得实在有些离谱,才勉强配合一下他们。
“既然如此,父亲如今襄助马杨却是使得天子心血尽毁...”伏寿走前了两步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
“天子贤达,长成后必定能明白为父一片赤诚之心!”伏完眉头一皱,不耐地打断了女儿的话。她无非就是怕天子亲政后报复伏家,可是自己不怕。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食禄尽忠,虽身死又何妨?
“父亲因一自以为之念,而使天子他日亲政无所倚凭!令主处处受制于人,此可谓忠否?”伏寿一扫儿女之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直视着伏完。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