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养心殿
庖厨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无人色,想跪下来双膝却僵直得屈不下。他实在不明白,几乎全程经手的菜怎么就被下毒了?可那发黑的银针,却是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
该死,必定让人给做了手脚!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面白无须的穆顺,冷汗大冒地用力跪下来。
“陛下明鉴,小人绝不敢谋害陛下!”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他害怕得几乎要哭出声。他敢对天发誓这绝对只是一时不察,因为皇帝要是中毒他第一个遭殃。
“哼!既然你不敢,下毒之人是本总管不成?”穆顺冷笑一声,咧着嘴说道。
明明就是你!庖厨手心中破口大骂,却是不敢宣之于口。只有悔恨在心,恨自己相信这个奸诈的阉竖。
不擅言辞的他,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不能作答。只有用冤枉的眼神,看着上方御案后的刘协。
“都退下吧!”刘协摆摆手,要穆顺等人退出去,却唯独把庖厨手给留了下来。
“陛下,小人真没做!”见令人畏惧的兵卒和可恶的阉竖退出去,庖厨手立即跪行到御案前。王允一死,他背后便没有人了,只消那阉竖一句话他便会身首异处。
刘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筷子夹起一片鲤鱼肉。轻轻平移到庖厨手的眼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庖厨手见状顿时万念俱灰,天子这是要赐死他啊!君要臣子,臣不得不死;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厨子。闭上眼睛心中哀叹之余,狠下心来绝望地向鱼肉咬过去。
“诶!”
就在他就要咬到的时候,刘协忽然收了回去。庖厨手一口咬空,连忙睁开眼。却见刘协笑意吟吟,揶揄地看着他。
“如此美味佳肴,朕丁点都不愿落下。卿若是想吃,就回膳房自做吧!”说完,刘协又将鱼肉放回碟中。
“......”庖厨手忽然感觉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刚才的悲哀被后怕所取代。听天子的口吻,似乎并没有要杀或者要驱逐自己的意思。要不然,他又怎会让自己回膳房?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觉得问一问为好。
“陛下...不杀小人?”
“你想朕杀你?”
“额...非也!”刘协的反问令庖厨手张口结舌,随即不停摆着双手。有生的机会,谁犯贱着想要死啊?
刘协瞥了他一眼,随即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得像长辈一般:“眼所见未必为真,心所想又未必属实。人心险恶,你以后要切记!”
“多谢陛下教诲!”庖厨手感动得几乎哭出声来,天子的勉励就是千石官员也未必能得。他在感谢祖宗保佑的同时,也暗暗对刘协死心塌地。滴水恩还需涌泉报,何况不杀之恩?
“你今日所做之菜还算可以,去吧!”刘协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庖厨手连连叩拜,出了殿门后逃也似的跑回御膳房。
刘协摇头笑了笑,换了一双筷子捧碗夹菜大快朵颐起来。那津津有味的样子,已经表明菜里根本没有毒。
是的,他仅是叫穆顺临时换菜和试毒一番罢了,根本就没有下毒。银针发黑的问题,也是出在这里。
银针其实只能测出含硫的砒霜,其他蛇毒啊或者不含硫的毒素就不行了。而鸡蛋跟鱼肉恰好就是硫元素丰富的食品,银针探进去当然发黑了。
“陛下就不怕真有毒?”穆顺见庖厨首走后,又重新走了进来。他看着刘协毫不犹豫地把饭菜送进口中,不由一阵担心。虽然他知道刘协不会这么傻。
刘协没有开口回答穆顺的话,而是扬了扬手中雪白的筷子。
穆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住打量着这双筷子。这是一种象牙筷,是曹操送给天子的礼物。取自成年黄河象双牙,最核心的部分得出一双筷子。
听天子说此筷遇毒即裂,有没有毒只需一探便可知。
“唉!陛下要试庖厨,奴倒是成恶人了...”穆顺干笑了一声,喃喃自语地感叹。不用问阿贵,庖厨手此刻必定是恨透了自己。认为是自己下的毒,是个可恶的害人精!
“哦?你对此不乐意?”刘协用手帕擦了擦嘴,睨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天子权威日盛,他穆顺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抱怨。
“报...陛下,赵司徒有急事求见!”一个羽林军小跑着走近殿中,向刘协一抱拳。
自从昨天以后,刘协将宫卫换成一半金吾卫一半羽林军。金吾卫还是伏完统领,而羽林军则是受命于高顺。每军各一半人混编、每日替换,互相监督制衡。
另外,铁鹰剑士夜晚也要暗中守护。三股力量内外相制约,这样既可以杜绝那天的不愉快,也可以更大地增加安全保障。
“宣!”...
不一会,一个不是很正经的老头便气鼓鼓地从殿门半冲着进来。刘协早已命穆顺撤掉了碗筷,免得这个老家伙又说自己轻薄臣下。
“陛下,无耻之徒杨瓒竟然派人将老臣之孙抓入大牢!可怜老臣只有唯一成年之孙,自幼体羸恐怕难经牢狱之苦!陛下若是不想许老臣三公,老臣立刻便可将印绶退回...”
老头子涨红着脸,咆哮起来白花花的胡须上下乱颤。他愤怒地连炮齐轰,仿佛刘协拿他没办法,就拿他孙子有办法一般!
刘协好久没被人这么训斥一通了,心中还有些不习惯。他扣着手指,抿嘴将脸别到一边去。待赵谦骂完,方才挂上笑容。
“哈哈...赵爱卿且莫恼怒身体要紧!朕这就派人去传杨廷尉,定回给卿家一个说法。”
“来人,赐座上茶!”刘协说完不待赵谦说话,立即对宫卫令道。另外又叫上一个金吾卫,去找杨瓒入宫觐见。
刘协走下去亲自搀扶赵谦,好说歹说一番后这个倔老头终于坐了下来。还亲手斟上茶水,小心翼翼地放到对方的案上。
“爱卿何必气恼?朕在宫中也是对此一无所知啊,若是杨卿真有错,朕定要他给卿家赔礼道歉...”刘协还真担心他一口气缓不过来,好言安抚等他消点火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报陛下,杨廷尉已然到来!”正是刚才的金吾卫,去而复返。
好快的速度,看来杨瓒仅仅比赵谦老头迟上几步而已。
就在刘协惊讶的时候,身材高大气质儒雅的杨瓒已经来到殿门口。他脚踏实地,不疾不徐地走进来。发现赵谦也在这里,眉头一挑。
赵谦见对方投来不屑的眼睛,立即想要拍案而起!刘协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点点头让他冷静。
“臣杨瓒,参见陛下!”杨瓒仪态从容,一丝不苟地想刘协行了一礼。
“嗯,杨卿你来得恰逢其时。赵卿家方才对朕言,你无缘无故抓拿其孙,可有此事?”刘协站在赵谦身侧负手在背,看着杨瓒的脸问道。
“哼,贼子面额不黥贼!”赵谦冷哼一声,嫌弃地骂道。
杨瓒丝毫没有在意,反倒笑意盈盈地拱拱手。“诚如陛下所言!不过既然廷尉府检举百官,又岂能无缘无故抓人?至于赵公子所犯何事,陛下应该问司徒!”
杨瓒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轻飘飘地将球踢回去给赵谦了。
刘协沉下脸来,有些不悦地看着杨瓒。在这个关节眼生事,就算对与错旁人都会认为他也参与其中。认为他刘协气度狭小不能容人,丢了些小面子就要立即拿回来。
赵谦握着茶盅的手青筋暴突,瞪着对方紧咬着牙关:“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嫉妒我赵谦荣升三公,心中不忿故而报复吾孙!”他没有顺着杨瓒的话说,而是直指要害。
身为九卿却嫉妒贤能,光坐实这点杨瓒就要出外两年了。虎老不咬人,看来在赵谦身上不适用。
“呵!不知司徒可知令孙虐杀令爱,后又弃尸浐水一事?”杨瓒的心思被人戳穿,不由愠恼地反唇相讥道。
“甚?竟有此事?”刘协和赵谦,竟然同时惊呼。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