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极少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不过两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却不顾酷热正在往清凉殿的石板路上行走。强烈的反光使人眼睛刺痛,还有身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令身体油滑不已。
“哎,大哥为何偏偏选这个时候入宫?”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不住捏动着衣服说道。这么热的天气,步行不带伞简直是活受罪。不过他兄长执意如此,他也只好跟随。
“嗯,因为此时最清凉!”前面一个相貌接近年纪略长的男子,却平静地说道。
这个回答使后面的男子差点没笑出声,牛都要热死了还清凉!倒是这未央宫里,有个地方叫做清凉殿。可是吹来的风都是灼热的,那里靠近沧池边就一定会清凉吗?
这两人正是士孙瑞兄弟,他们要进宫求见刘协。昨晚杨瓒和赵谦入宫不欢而散的事他已经听闻,并且知道了结果。杨瓒在御史的帮助下也并没能弹翻赵谦,反而因为伤了老臣自尊而恶了天子。
赵公子昨晚便被释放了,不过却被勒令禁足一年。对于纨绔来说,这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赵谦不单没有丢官,还被赐乘辇由宦官总管穆顺送回府去。
“仆射,陛下交待过今日不见朝臣,还是请回吧!”一个守在殿前大门外的小黄门,不好意思地对士孙兄弟说道。天子因为昨晚的事今早还黑着脸,没人敢去触霉头。
士孙祥没有说完,一言不发地凑近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倒他的手里。“黄门辛苦了,此作饮茶之用!”
谁知小黄门手头一个不稳差点让袋子掉地上去,赶紧塞回给士孙祥退后两步。“二位好意小人心领,只是这确实使不得!若是二位有急事,小人且进去另外请示一番?”
士孙瑞知道自从穆顺当总管后,这些阉人一个个都放干净李手脚。一旦被抓到,立即就是处斩没有人情可讲!像以往摊手拿钱的事情,直接不可能见到了。
“嗯,有劳黄门!”士孙瑞也不勉强,轻轻一拱手。
小黄门转过身来,就要进去却又被士孙瑞叫住了。
“黄门见到天子,便说瑞乃是代表六曹来拜谒的!如此,陛下必不会责罚于你!”士孙瑞脸带温和的笑,轻声叮嘱道。
小黄门见他体贴到了自己的难处,不由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小跑而去。
“若是天子不见大哥,恐怕要白走一趟了!”士孙祥看着远处的清凉殿,口中喃喃自语。小孩子的脾气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而且自家兄长深居简出,不受待见也是正常的事。对了!六曹那些人已经全部外放了,哪来的代表六曹?这样,岂不是更加让天子厌恶?
“非也,最关键乃是知道天子想得到什么!投其所好,永远不会有错。就是为兄现下离去,天子必定也会请回!”士孙瑞不以为意,依旧面带微笑地说道。
士孙祥心中半信半疑,但见兄长胸有成竹,也不好再多说。要是一个不好天子果然不接见,回去又得对着臭脸了。
不一会,那个小黄门就去而复返了。他兴冲冲地走上前来,笑着做出请了姿势:“仆射,陛下有请!”
士孙祥听闻,立即向兄长投以钦佩的眼神。没想到不受待见的兄长,这次在天子那里得待见了。
士孙瑞微笑着点点头,越过他快步向清凉殿迈进。
士孙祥嘴角一抽,看这样子哪像刚才说的天子会倒履相迎?分明就是自己恨不得立马见到天子!心中虽然腹诽,但他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越过一片桃林,便可以看见一条通往殿门口的石阶。他们拾级而上,在屋檐下的宫卫们诧异的目光中走了入殿。
刚进入殿中,果然一道凉风直扑而来。顺着风向看去,只见两个宦官正在搅动一架奇奇怪怪的木机。那木机上的木板被轴心带动而飞快旋转,吹出一股不停顿的风。
士孙祥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手动机器,忍不住啧啧称奇。士孙瑞也向这边瞟了一眼,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旋即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刘协的背影。
“臣士孙瑞(祥),参见陛下!”士孙兄弟正了衣襟,上前长身一揖。
“嗯,平身!”刘协慢慢回过头来,丝毫没有勉强接见的不情愿。
士孙祥和兄长一同直起身腰,见刘协没有不满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起,朝臣们已经自觉把天子的年龄给忽略了。
仿佛站在不远处的皇帝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主。
“爱卿且来看,此乃木匠新作油灯架。”刘协走侧了一步,约莫六尺高的木架子呈现在士孙兄弟眼前。士孙瑞应了一声,上前观摩着木架。
这个时代主流还是油灯,而不是奢侈的蜡烛。不过灯油可不是煤油,是燃烧起来没有臭味的植物油。动物油脂虽然也可燃,但那臭气足以把人熏晕。
既然是灯,那就必定放在高处才能起到较好的照明作用。灯架子,自然是不可缺少之物。出于防火的考虑,稍有些钱的人家的灯架一般都是用青铜来做的。
可是此时出现在士孙瑞眼前的灯架虽是用木做,但摸上去冰冻而又光滑,跟青铜相差不远。天子偏好工巧之物,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想必,又是出自他的手笔。
可是这柱子的抛光得很到位,不过结构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有三根相互固定的木柱从地上竖直起来支撑着盛油铜盘,而这三根支柱侧又各有三根支柱。
这些支柱略细,顶端也短一截没有撑到铜盘底。只是临近末端一掌处,一根木条斜出驳在主支柱上。三根主柱外加九根支撑,使得油灯看似稳若泰山。
刘协就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个代表六曹来觐的士孙瑞侧脸。
“陛下巧夺天工,此物任由推摇亦不虞倾侧...”士孙祥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木架,随即抢在兄长先头大拍马屁。他可不管也没兴趣去寻不足,直接奉承总该不会错的。
刘协微微一笑没说话,视线却从兄长身上移开打量着他。
士孙瑞却一言不发地蹲下来,认真地观察着木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协茶都喝三杯了,士孙瑞还没有开口说话。
等待总是件漫长而煎熬的事情,士孙祥心中已经开始暗暗焦急。因为眼角瞥见天子轻皱的眉头,似乎有点汤送客的意思了。兄长今天明明吃过药才出门的,怎么这般反应迟钝?
就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士孙瑞却忽然开口了:“拿锯来!”
“哦...啊?”士孙祥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又一脸惊讶地看着兄长。这可是天子之物,难道大哥想把它锯掉不成?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大哥懂木工之事。
刘协却是不露声色地向穆顺打了一下眼色,示对方拿锯子过来。
不一会,一把外形如弓般的细薄铁片锯子便递到了士孙瑞手中。士孙瑞先端开盛油铜盘,然接过锯子将三根支柱上端高过其他支柱部分锯掉。
“啪...啪!”在士孙瑞只做不说下,一截又一截断掉的圆柱跌落在地。直到最后一根落下,木架子依旧平稳如初。削斜各根支柱顶端,他重新将铜盘放回去。
铜盘被各根支柱顶在中间,平稳地卡在半空。仅仅锯掉三截木,其效果远胜方才。
“既然上不能抵、下不能制,留之无益!因长一截而使众支难负,锯之无妨!”士孙瑞放开锯子站起来,不亢不卑地拱手说道。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