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此刻还没得知大坝崩溃的消息,未央宫前殿此刻灯火通明。通往该处的大道也是人流熙熙攘攘,身穿清一色朝服,高低官品仅区别在头上之冠。
今天是十七,并不是朝会日。但王允昨夜猝然而逝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百官得到通知今天来上早朝。这已经是一项惯例了,凡事三公在任期间仙去的,都会开朝商议谥号、墓址等。
四更天的月亮依旧高挂在天边,满天的星辰相辉映。未央宫正门西安门,在淡淡的月光下很像一只蹲在龙首原的蛤蟆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人们进入;极富立体感。
就在百官门在门前等待开门的时候,东阙门的侧门此刻却悄然开启。一队队来自灞上大营的士卒,身披盔甲全副武装往未央宫中涌进去。
远处大树下闪出一个黑影,随即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冲...
没多时,穆顺便从榻上跳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椒房殿赶。不过刚走出宦者署门口不远处,就被一队金吾卫拦住了去路...
刘协今晚在椒房殿就寝,正确地说实在彻夜哀悼。椒房殿也是灯火通明,达旦不息。
“陛下,穿上吧!”寝殿门前的石阶上,刘协身穿单薄的白色睡衣负手在背,看着天空怔怔发呆。发红的眼角,依稀可见一丝泪痕。
对,刘协此刻心中是沉痛的。王允待他就像长辈对晚辈,一直以来百般庇护主动牺牲。虽然有时候很固执,但那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对于不是亲人却胜起亲人的长者忽然离世,刘协当然无比伤感。仿佛想起了后世,那个被批斗关押至死的爷爷。可惜王允离世前的最后一面,他都没能见到。
“嗯。”刘协也没有回头看,直接就张来双手往后伸。后面一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往里面套衣服,厚厚的长袍就这样慢慢地套上了刘协的肩头。
“陛下若是身躯疲惫,就莫要上朝了?”伏寿走到前面来,帮刘协折好交领处皱褶的衣袍。连刘协精神滞呆双目无神,便平身劝说道。
按照以往,刘协此时都穿戴完毕准备出发了。现在已经寅时过半了,卯时就要赶到宣室殿主持早朝事宜。要是再磨磨蹭蹭,仓促之下衣冠不整必定会被殿前御史斥责。
“当然要去!”刘协抽一下鼻子,牵着伏寿走回殿中。一群宫女围了上来,在刘协身躯上下功夫。不一会,洗漱穿戴完毕的刘协便走到铜镜前整理。
彻夜未眠的憔悴感有所消除,不过情绪上的低落是掩饰不了的。想到以后再没有人在国家大事上指点自己,刘协心中一阵彷徨迷茫。
朝堂依旧云诡波谲,以后的道路更加充满坎坷。没有一个沉浮宦海而又忠于汉室的老司机带路,刘协即使来自后世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罢了,事已至此。要来的,你拦都拦不住。如何在一千八百年前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路,还是一件沉重的任务。从现在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将影响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
“爱妃,朕要去了!”刘协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伏寿说道。
伏寿嫣然一笑,一把拉起刘协的手拍了拍手背:“嗯,去吧!”就像一个爱心满满的姐姐,鼓励信心不足的弟弟一般。
刘协咧嘴一笑,转而换上一副肃穆的样子大步向前迈进。门口一个中年宦官急忙躬下身腰,口中大呼恭送陛下。刘协越过了他,大步迈过门槛。
“陛下,陛下!臣罪该万死,羽林军虎符丢失了!”中午那个玺官,飞也似的跑过来拖跪在台阶下。
不好,刘协原本平静的内心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拱门处忽然涌进了大批金吾卫。约莫近千人,几乎将寝殿围得水泄不通。一个身穿盔甲的看着从人群中走出,上前来对台阶上的天子刘协一抱拳。
“有奸贼欲要蓄谋造反,臣特地率军前来保护陛下!”
“啊?造反...”一众宦官宫女听到这两个字,当场吓得鸡飞狗跳四处乱窜。军阀奸贼一造反,血洗宫廷百丈红。也就是指倒霉的,主要还是他们这些天子家奴。
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小珠,见状先是一愣。但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也装作乱窜的其他宫女的样子。趁着金吾卫还没彻底围拢之前,逃出了椒房殿。
“何人要造反?”刘协看都没有看乱跑乱窜的宦官宫女一眼,自始至终都只盯着头盔下一张熟悉的老脸。那就是伏完,他竟然未得命令擅自包围了刘协的寝殿!说严重点,是要发动宫廷政变了。
不过刘协还是想听听,对方的理由和原因是什么。
“徐荣!”伏完仰头瞥了一眼刘协,随即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哈哈哈...”刘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当场仰头大笑起来。
伏寿听闻笑声,也连忙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老爹伏完,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看到大批士卒和到处乱不窜的宫女,眉头一皱。
伏完也看见了女儿伏寿,原本就不安的台阶的他眼神得更加惭愧闪躲。
刘协的笑声越渐透发着冷意,看着天空的双眼瞳孔一缩。因为他结合刚才虎符不翼而飞的事情,瞬间洞悉了伏完他们的意图。不过他相信事情的真相绝不会如伏完所说,而且是恰恰相反!
“伏卿,实话实话吧!”刘协的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冷如寒霜般的眼神。旋即在伏完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中,确定了心中猜测。
“请陛下回到寝殿去,以免收到伤害!”伏完的话合情合理,使人无法反驳。
“好,好!”刘协衣袖一甩,一脸怒容走回寝殿去。毕竟伏完带来的都是他的亲兵,刘协自认为没有把握反过来控制。
“父亲!”伏寿虽然不知什么回事,但见刘协如此生气还是气鼓鼓地跺了一脚。在她要转身跟着刘协回去的时候,忽然被伏完叫住了...
刘协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走回殿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不停起伏。
果然是马杨二人蓄谋已久的行动,目的就是不想看到自己有把他们撵下台的实力。他们之前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猝然发难打自己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故意做出无能的假象迷惑自己,又坐视自己发展势力。最后在自己想要下手的时候,提前一步给自己一个当头棒喝!绝啊,原来由始至终自己都身在局中!
“砰!”远处一个花瓶被乱窜的小黄门撞倒,砸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通通给朕滚出去!”刘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外暴喝一声。这些宦官们闻言一凛,立即抱头鼠窜。
没有了这些人的搞搞震,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刘协喝了一口冷冻的茶水,强压着心中怒火。王允死伏完叛徐荣危,这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来,压的刘协几乎喘不过气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过心中还是在暗暗叹息,自己如今竟然成为了砧上鱼肉任人宰割。王允一死,最大外援消失。伏完再被策反,内外隔绝形同软禁。再动用虎符将羽林军控制住。
环环相扣之下,自己最终成为了被束缚住手脚,亟待阉割。想到这里,刘协额头上冷汗大冒。这是他来到这时代以来,遇到最大最严重的危机!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