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一干正好休沐的朝官们在长安城南一处茶楼饮早茶。这些多是礼部官员,他们在科举已过、祭祀未始的日子里一直很清闲。
不过正旦越来越近,他们过了今天之后便又要忙碌了。所以趁着得闲,来到这里消遣。一个大包厢十多个人,闲得热闹非常。
“唉...王某可不比诸公啊,领了今年年终补贴之后,明年半年都没有俸禄可领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学明经科的教授王朗。上次被裴潜骂了之后,由于朝中人脉广的缘故,还是照样安稳地做他的教授。这次他的学生几乎全部参加了暴乱,所以被朝廷罚了半年俸禄。
而朝廷对这次动乱的处理已经开始,由刑部、御史台以及廷尉进行大三司会审。
参加犯罪并制造混乱的地痞头目十多人被判死刑,其余加上乞丐一起上万人被尽数发配到河套边关去拓荒。
京兆府多名官员被追究玩忽职守之罪,遭到降级或者贬到地方去。
牵头的三十多名学生被销毁学籍,逐出太学。而其他的学生,则是被取消科举优先资格。
所谓的优先资格就是在太学年度考合格之后,被直接赐予进士。和其他高中的进士一样,被派到地方担任县令。
刑部对学生的判决看似很轻,但实际上不少太学生听到之后都一副脸色苍白,甚至怀疑人生。因为没有了优先资格,他们就要在贡院与几千人一起搏杀。
而中榜的几率,还不及太学考试合格的零头。要知道上次几千贡生才几百人得进士,而在太学中脱颖而出已经赴任的,却有两百多个进士。
“我等倒是羡慕王教授,仅被罚俸禄,职位尚可保存...”一个礼部官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叹气道。
“是啊,士孙君荣当廷被拜为参政。以其一贯强势作风,我等礼部恐怕难有好日子过了!”...
一干礼部官员们,也跟着长吁短叹,一脸忧郁之色。是因士孙瑞对官员一向强调的是务实,他们这些只会务虚的儒生,在赵岐当政时还能安坐钓鱼台。
“士孙瑞奸佞之辈,只会溜须拍马而不敢直言上谏。朗观其平戎一策,尽是阿谀奉承之词!”
王朗见一众礼部官个个如丧孝妣的模样,不屑地咧咧嘴。
“哦?此话怎讲?”官员们惊讶不已,看向留着山羊须洒脱得颇有几番君子之风的王朗,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朗见大家都愿闻其详地看过来,心中暗暗得意:
“孝武皇帝穷兵黩武,致使天下户口减半!在他士孙瑞口中,倒是变成了英明神武,当真是可笑至极!以朗看来,和亲匈奴反而比横绝大漠更高明...”
“额...”众人张口结舌,一阵愕然。随即,纷纷点头附和:
“确实,王嫱(昭君)出塞,天下太平!”
“和亲者,使匈奴单于血缘近我,即为亲戚。久而久之,匈奴便为华夏矣...”
“若如昭、宣皆效武帝,天下早已不存!由此可见,孝元皇帝重启和亲,乃是大仁大善之举,胜武帝远也!”...
一群儒生,七嘴八舌地抨击平戎策,甚至把汉武帝都拉了进来一块踩踏。当年匈奴在并州屠城的事情,已经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仿佛偌大一个国家靠女人去换和平,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就在这时,包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叫骂。一个坐在靠门的礼部官,打开了包厢门后腿脚一阵发软差点坐在地上。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门外来了十多个身穿明黄色盔甲的御史台宪兵。为首一年轻将校虎背熊腰,手持一块令箭大步迈了进来。
“吴懿受王中丞之命,前来请各位礼部官回去御史台喝茶!”
“啊?”
吴懿说完,不等一干人等反应过来就示意后面的手下们全部抓了起来。只剩下王朗孤零零一人坐在原席,缩着头生怕这些兵卒把他也一并抓走。
不过幸运的是,宪兵们并没有抓他。当他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双牛皮军靴忽然出现在他不远处。他连忙抬头,只见年轻得过分的吴懿正微笑地看着他。
“王教授,这次算你好运!不过,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说完,留下一个好之为之的眼神后走出了房门。
王朗吓得张口结舌,心惊肉跳完全没有方才的骁勇。良久,方才抽了自己两巴屁颠颠地跑回太学中,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敢出门...
何夔虽然弹翻了韦端,但却避免不了被刘协舍弃的命运。只因他未得圣意,就连同部下攻劾士孙瑞。所以在朝会散后,何夔就被刘协调去徐州任转运使去了。
不过这不是贬官,而是升了官。虽然都是出京,却和韦端不同。接他任上的,是王斌。这个王斌不是别人,正是刘协的亲舅舅。
袁绍盘踞冀州后,王斌辞官在家乡邯郸赋闲。去年听说刘协东巡洛阳,当即举家来投。他们一路突破袁军的层层封锁,渡过了黄河来到洛阳。
刘协刚好在洛阳祭拜母亲王荣太后,见到他们之后也是感动不已。王斌从县令起步,一年内先后任多个职位,升迁速度快得可以用离谱来形容。
才官复原职十来个月,就当上了御史中丞。这个职位不需要在太广的人脉,只需忠心于刘协便可以了。另外,刘协还从御史台和地方上升了几个正直的官员充当他的副手。
咳,闲话扯太远了。
未央宫,养心殿。
刘协黑沉着脸,正在气头上。在他案上摆着的,正是士孙瑞从礼部弄来的新教化策令。刘协过目之后,顿时怒火中烧。
这简直就是丧权辱国,打祖宗脸的混账法令。
不多时,礼部尚书种辑便来到了养心殿。
“臣,种辑参见陛下!”
“哼!种爱卿,朕越级提拔你为尚书,你就这么不遗余力往朕脸上抹黑?”刘协直接将简卷砸到种辑面前的地上,恨声地喝问道。
侍候在殿中的宫女宦官们,被吓得心惊肉跳。
种辑躬身拿起竹简看了一眼,当即跪倒在地:“陛下,臣...臣一时不察...”
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令卷了,那时正好要进行礼部试。种辑每天都要治理一大堆公务,这法令或许就是那时蒙混过关的!不过,种辑知道这不能成为理由。
“好一个一时不察!你知不知道,此法令一出对朝廷威望造成多大影响?朕可不管,限你一个月内必须查出是何人所为,以及更正法令。否则你这尚书就不要当了,去漠南担任群牧监令为朕养马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臣必定不负所望...”种辑连连谢恩,逃也似的离开未央宫。
茶楼的那一幕,便是种辑查明了真相之后,请求御史台协助展开的抓捕行动。那些礼部官们,毫无意外成为了种辑的替死鬼,被一股脑踢到了地方去。
“陛下,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在陇右杀鸡儆猴?”弥衡见刘协怒气稍消之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刘协却是摇摇头,因为他知道这次并不完全是礼部的错。毕竟这些年朝廷对周围蛮夷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基调,这就赋予了一些想当然的儒生们‘发挥’的空间。
“杀鸡儆猴这种事,过犹不及。鸡杀太多吓坏了猴,要是哪天朕犯糊涂了何人敢来纠正?”
“陛下英明神武,绝不会犯糊涂...”弥衡张开双手,动作颇带夸张。
“嗯?正平何时也学会奉承了?在先秦刑法中,阿谀者可是会被问罪的!”刘协看着弥衡滑稽的动作,怒气消了不少,用手指了指弥衡笑骂道。
“陛下说到问罪,臣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荆州蔡瑁,这厮竟然自大过头,在江夏只带水师逆汉水而上。不料被刘备和蒯家先发制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刘表死了之后蔡瑁得到刘协的许诺,兴奋得差点掉进了长江。同时错误估计敌人高估了自身,被蒯良派出的文聘设下埋伏杀得大败。
蔡瑁在收复黄祖旧部的江夏军又孙权夹击,几乎全军覆没。这样一来,蔡家已经无法形成气候了。
刘协听闻后眉头一皱,敲着案桌沉思了片刻。随即向弥衡招了招手:“文聘还能联系上吧?朕要去书一封!”...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