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建安三年的冬天已经悄然降临在陇山(六盘山)中,凛冽的寒风吹刮着山中石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刺耳之声。
一辆马车在丝绸之路上行了几个月的马车,正在曲折的山谷小道中行进。旁边狭小多石的渭水已经结了一层冰。
因落差而形成的冰凌美轮美奂,还有绽放在山壁上梅花点缀着别样的色彩,让陇山虽贫瘠却是美不胜收。
“云台绘将今何在?骠骑绝漠匈奴崩。沉沉浮浮见花开,起起落落是人生!”
奉命回京述职的安西大都护士孙瑞掀开窗帘,看着连绵起伏气势恢宏的陇山,禁不住触景生情诗意上涌。
“兄长,好诗!”同乘一车的士孙祥,当即击掌叫好,将大拇指高高竖起差点捅破了车顶盖。
西域一行之后,兄弟二人的脸庞都粗犷了许多。毕竟春风不渡玉门关,安西这边的空气比起中原要干燥得多,而且长时间对着风沙吹袭,人也容易变老。
“呵呵!”士孙瑞今天心情甚好,也认为自己作的诗不错,闻言得意地笑了笑。同时也是一阵惆怅,毕竟离开东土太久了,他都不知道现在还盛不盛行七言诗。
今天天气很冷,但官道上的车辆并不少。由于年关将近,来自陇右的中药汤料以及羊肉成为了热线品。各种运载着大宗货物的马车,一路上随处可见。
以现有的技术。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中修一条轨道绝非易事。而水运就算了把,渭水上游水位普遍仅到膝盖,用船只运载是行不通的。
所以,只能选择陆运。
车马辚辚,他们从甘谷出发后向着东边一路行进。终于在天色近晚的时候,进入了天水城。
这座山城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窄小。房屋也是相当低矮,大雪之下仿佛过不了多久整个天水城就会被雪覆盖。
士孙瑞一行赶了一舟车劳累一整天,当然得找间客栈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街道上积雪虽然被清理开了不少,但来往的普通出行车辆依旧少得可怜。保镖兼职的车夫,眼见大雪又要降临,不由抽了几辫拉拽的数匹战马。
这些战马可是安西特产,耐寒耐劳擅长跑。吃痛之下当即愤蹄疾奔,向通道深处的一间大客栈而去。
不过当他们离客栈门口还有数十步的时候,前方巷道拐角处忽然窜出一辆破旧的马车。车夫情急之下连忙拉缰绳移方向进行躲避,不过为时已晚,两辆车还是撞在一起。
“咚咔!”
车内士孙瑞一头撞在车壁上,头脑一片眩晕。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要行刺他!他从腿脚当即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刃,正是七星刀!
这把颇有名气的宝刀,几经转折之下落到个他手里。
不过他明显是多虑了,并没有人要行刺他。而是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忘了拉手刹拴缰绳,随着马匹一起溜出了路中央。
士孙瑞的马车猝不及防之下,与对方车辆‘沃添’撞在一起。在规避的姿势看,若不是车夫处置果断差点要侧翻,幸好在这段路边有栏栅。
这时,造成事故的对方车辆车主走了出来,是一个披发左衽的氐人。只见他查看了事故现场片刻后,指着士孙瑞的车夫开口指责。
“我说这位老司机你是怎么开的车,如此宽的大路都能撞到,一看你就是没驾照...”
士孙瑞的车夫也不是软弱可欺负,当即下来跟这个氐人评理。不料这个氐人根本不讲道理,叫了一大帮族人出来把士孙瑞的马车围住,将士孙瑞的车夫打了一顿。
士孙瑞当然不会向这些氐人示弱,他一气之下让人去县衙报案。不多时,一队衙役问讯赶来。他们对事故现场进行要点绘图,然后将当事人全部带走。
县衙公堂倒也算是高效,当即受理了此案。一干氐人以及士孙瑞等人分别被带了进去。由于士孙瑞并没有透露自己真实姓名,加上衣着打扮普通,并没有引人注意。
“威...武!”衙役们将如船桨一般的木板往地上顿了片刻,一脸肃穆。
士孙瑞由于长期居高位的缘故,已经很久没见到县令升堂审案的景象了。所以颇感新鲜,目光不停环视着四周。
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天水县令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一身青色官袍以及无梁铜冠倒是穿戴得一丝不苟。不过刚束起不到一寸长的胡子以及拘束的神情,都显露着书生之气。
他见年龄比他大一倍有多的士孙瑞左顾右盼,犹豫了一下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砰!”
一声巨响,四座皆惊。士孙瑞也缓缓回过头来,深邃的双眸打量着这个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县令。却见对方脸色一沉,颇为不悦地看着他。
“大胆,你是何人,公堂之上怎能无视本县?”
“额...”士孙瑞被一个小伙当众指责,不念有些愕然。随即反应了过来,用眼神止住要发作的士孙祥,然后对县令露出一丝温厚长者的笑意:
“回县令,小老儿久在河西胡地。今日又见大汉公堂气势,不由多看了几眼。唐突之处,还望县令莫怪...”
士孙瑞的笑容可掬以及谦逊有礼,使得这个年轻县令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回归到正事上。只见他接过绘图纸看了片刻,随后瞟了一眼披发右衽的氐人壮汉。
“苻苓,你为何将货车开出大路中间去?”
名叫苻苓的氐人没有刚才横蛮,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很是恭顺:“回县老爷,小人从大山出来,行在路中央却无端被撞。呐,此人还先动手打人!”
壮汉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一脸淤伤的车夫。
“胡说八道,你这边蛮竟敢信口雌黄,信不信赐你族灭?”士孙祥实在看不过眼了,当即捋起了衣袖作势就要打氐人壮汉。
“大胆!胡人不识汉规,尔等身为汉人却不懂得避让胡人。此乃有损朝廷教化融恰大计,罚尔等赔偿苻苓所有损失,可服?”县令拿出一卷边疆教化策令,比划着说道。
这个教化策倒是将士孙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止住了继续争吵的士孙祥。然后上前,去对这个县令一拱手:
“赔款自是无妨,不过县令能否将此策借吾一观,以防下次遇事不懂谦让胡人...”
县令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将这卷由鸿胪外交司新颁布的法令递给士孙瑞。
士孙瑞接过来摊开,上面记载的都是条条框框的律法。他一目十行,飞快地浏览着。不过越是往下看越是气闷于胸,恨得直咬牙。
这哪里是什么教化,简直就是将周围游牧蛮夷奉为祖宗!比如胡汉打架,罪汉;胡人经商,半税;胡婴接种,有补贴!
全都是各种各样的优待政策,完全没有了强汉的风范,完全是腐儒误国!这要是传到安西,不知要令多少用生命捍卫大汉尊严的士卒心寒!
士孙瑞深吸一口气,把这卷竹简放回案上。然后深深地看了这个年轻县令一眼,点头说道:“这个是好政策啊!”
县令不知是反话,也跟着摇头晃脑:“然也!华夏者,有礼仪之大,服饰之美。示之以仁德胸襟,则四海归心胡不为恶也...”
士孙瑞离开了天水之后一路东归,越近关中就越是痛心疾首。这完全与他和刘协的初衷背道而驰,甚至演变成各种弊端百出的苛政。
他这才明白,刘协为何秘密下达了三份诏书请他尽快赶回了... 三国之七雄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