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晚霞渐没。
入夜,太安城笼罩在黑暗中,灯火不显,月光不现。
皇宫内城,守卫森严。
乾和殿,灯火通明,殿外是如同雕塑般的站立的执金吾,三步一人,五步一岗,手握金戟长戈,身披金甲,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风沙沙的吹着,吹进乾和殿,吹起轻纱帷幔,吹得烛火摇曳,不住晃动。
烛火照耀下,两个坐着的人影被拉长,宫女、侍女低眉顺眼,立在旁边。
嗒!
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落在檀木棋盘上,身穿紫色衣袍的老人轻轻咳嗽,露出一抹笑容。
“南城兄,你要输了!”
坐在老人对面的,亦是一个老人,白发入鬓,剑眉斜飞,着宽袍大袖,白发挽起,以木簪盘住,从那张沧桑的脸庞上,还能看出他年轻时该有何等的英武俊朗。
南城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捻墨子,左手捋过颌下及胸的白须,不慌不忙,轻轻放下。
“下棋如人生,不到最后,谁知输赢?皇上还是不要大意!”
紫衣老人,正是当今赵王。
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隐有黑色,自那次染病之后,重病未愈,他已经在床上躺了数月。
只是今晚精气神却很好,便把丞相南城固喊来,陪他下棋。
“人生如白驹过隙,何其短促!”赵王慨叹。
他望着头发花白,略微驼背的南城固,露出回忆之色,道:“我还记得当年的南城固文名满天下,英姿勃发,风采无限,转眼间,白发丛生,英雄迟暮,可叹可叹!”
“是啊,老了,皇上也老了!”南城固叹道。
南城固与赵王早年相识,引以为知己,赵王登基后,力排众议,让年仅三十岁的南城固成为赵国丞相,位高权重。
在一君一臣的治理下,赵国蒸蒸日上,国力渐复,开疆扩土,他们的友谊,为世人传颂。
“哈哈,不老,不老,我还要看先生如何纵横捭阖,运筹帷幄,让我赵国铁骑横渡大江,攻破楚都,让我我赵国儿郎南下青道,纵马群山,还要看这天下尽归我大赵之日,怎能言老?”
赵王大笑,气如长虹,壮志凌云,一如当年闯荡江湖,势压江湖,各派无不低头。
“等到那时,你我二人,再言老不迟!”
南城固笑道:“皇上说的极是!”
半晌,子落无声,在棋盘上旋转,搅乱一片。
南城固抬眼,赵王安详的低下头,嘴角带着笑容,似乎看到天下尽归大赵的一幕。
天定十九年春,赵王薨,太子宋仁理朝政,并筹备赵王葬礼,守孝三月。
三月!
北地缟素,白服祭拜。
百官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建议太子宋仁登基称王,御史薛辟以太子宋仁疾病缠身,软弱无能,不堪大用,且无子嗣为由,认为其不适合成为新王,推举学富五车,素有贤名的四皇子宋阎为新君!
庙堂之上,意见不一,眼看赵国就要大乱,上将军凌如玉、丞相南城固共同上书,望太子宋仁登基。
得到军方和百官支持,宋仁在赵王下葬后,正式登基,并封二皇子宋岳为武威公、四皇子宋阎为宣平公、八皇子宋穆为忠勇公,其他皇子,百官群臣,亦有封赏。
似乎,赵国已经顺利交接,北地承平。
就在天下都以为大局已定时,齐地忽然爆发叛乱,盘踞巨野泽的天下三大强匪之一的红巾贼攻下巨野城,得到大量物资、钱财后,迅速组织起五万人马,以“光复大齐”为号,向巨野泽四周城池扩张。
红巾贼仗着巨野泽的地利,神出鬼没,他们劫富济贫,在齐地素有“义贼”美誉,此番举旗,不少旧齐遗民纷纷依附,在他们的帮助下,红巾贼攻城略地,战无不克,不到半个月,齐地局势糜烂。
而随着齐地的叛乱,楚国大军越过长江,北渡而击,其势迅猛,战事惨烈,赵国大军损失惨重,密信一份份马不停蹄的送往太安城。
此外,蜀国大军亦是北出青道,藤甲兵奇袭云间府,蜀国那位棋圣李师佛亲出剑阁,在他的指挥下,蜀军连克数县,迅猛如虎,云间府不得不向太安城求援。
战火燃烧,狼烟四起,本要前往齐地镇压叛乱的凌如玉不得不南下,与蜀国、楚国的联盟比起来,红巾贼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在这种关键时候,凌如玉必须坐镇南方。
太安城内,丞相府,官员匆匆进出。
清幽的小院,绿柳垂下,碧波清幽,初春时节,老树发新芽,溪水淙淙。
院里是办公的屋子,几张书案堆满奏折、文书,旁边是埋头书写的文官,正对门口的书案旁,南城固批示着一份份公文,有南方战局,齐地战事,还有各地粮秣运转,兵力调动,事无巨细,他都了然于胸,一目十行,下笔如飞,来往的侍官,则将公文拿走,或呈于皇上,或返回给下面的官员,来往频繁。
南城固就是赵国的中枢。
不过,在遇上一份密折时,南城固的手一顿。
密折的内容是齐地东海大营送来的,大意是少泽城遭到红巾贼围困,燕王向东海大营求援,东海大营的主将不敢拿主意,便送密折请示。
这个为赵国操劳半辈子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就像老树皮一样,略显沧桑。
齐地的燕王是赵国唯一的亲王,老燕王走后,其子宋轩继位,赵王在位时,两代燕王都十分规矩,纵情声色,不理朝政,且名声都不怎么好,让赵王十分放心。
只是,老人却不怎么放心,老燕王人老事故,识得大体,决计不会叛乱,新燕王则不同,他年纪轻轻,野心勃勃,岂会甘愿做个寻常人?
东海大营是齐地的练兵营,里面有不少教习是老燕王的部下,他们当年可是鼓动过,让燕王自己登基为王,赵王登基后,燕王部下偃旗息鼓。
如今送来密折,其中试探之意十分明显,
“柏玉,我记得凌如玉回京前,提拔两个年轻人,叫李伯舟、仇生秀?”南城固问不远处书写的中年文官。
“是!”中年文官不苟言笑,回答简略。
南城固对他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又问:“他们是齐地人?”
“是!”
南城固笑道:“给凌如玉写封信,让他把这两个人借给我用下!”
中年文官点点头,开始书写,熟知南城固脾气的他直接给李伯舟、仇生秀下调令,让他们回京述职。
南城固揉着发酸的手,取了块案上的桃花酥,就着水吃起来,朝另一人道:“北域那边还没有动静?”
“镇北将军府回奏,两月前公女宋楠子在雪原失踪,武威公因思女成疾,患病在床,暂不能回京。”
“又是个麻烦啊!”南城固叹道。
赵国现在内忧外患,风雨交加,他作为丞相,可是首当其冲,职责重大。
皇宫内,新赵王宋仁坐在书案旁,他身穿白服,身体显胖,臃肿发福,丝毫没有宋构的英武,被宋构十分不喜,认为不堪大用。
赵王新丧,他尚在守孝期间,除需要国君盖印的公文外,其他事务都由丞相府处理。
因此,宋仁十分清闲。
书案上放着的并不是公文,而是一张张美人画,是后宫中挑选出来的美人,若他选中,便会安排侍寝。
这样的事情,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肯定是要高兴得要死,但偏偏宋仁很烦恼,他现在是看到女人就想吐。
他因为没有子嗣而受到百官攻讦,登基之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被其母拖着巡视后宫。
老太后为儿子无后之事操碎心,暗中搜寻各种奇方,每天一碗猛药灌下,换着法来,还下令后宫女子,谁能怀下龙种,谁就是新皇后,为此,后宫女人们各施绝技,差点把宋仁给榨干掉。
面对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宋仁有苦难言。
“唉!”
宋仁随便抽出一张美人画,对他而言,女人长得丑与美,都无关紧要,关键不在女人身上,而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他本来有一个儿子的!
宋仁握紧拳头,是的,他本来有一个儿子的!
那个毒蝎女人,是她,毁了这一切,毁了他,也毁了自己,更毁了他的儿子。
红巾贼两万大军围困少泽城。
燕王府,奢华浮夸的风气被肃穆取代,往昔的歌舞升平悄然消失,门前的甲士腰胯弓囊箭簇,手握长戈,虎背熊腰,威武高大,煞气腾腾,不时有巡逻的兵卒经过,一派如临大敌的场面。
燕王宋轩身穿银甲,立在府中客厅,他身姿英武,手握长刀,目光锐利,好似天生的鹰隼,咄咄逼人。
虎父无犬子,老燕王南征北战,是赵国的开国大将,宋轩又岂是简单人物。
“燕王学山中凤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令人佩服,佩服!”
魔宫右护法记慈摇着纸扇,从外面进来,他身后是魔宫的高手,龙行虎步,威势不俗。##### 通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