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焰、赤蛇和他缠绕,渐渐融合,他有化身古兽,杀戮一切,吞食血肉的期待,又有化身成蛇,腾起一种最原始的渴望。
无论杀戮还是原始渴望,都是发泄!
他需要发泄,就像野兽吃肉一样,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一波接一波袭来,将他淹没。
他嗅到一股气味,就像赤蛇嗅到猎物,他扑过去,要将猎物撕碎,猎物好像一条蛇,缠绕过来。
原始的渴望压过杀戮,二者都是发泄,不是吗?
他化身成蛇,和另一条蛇不断缠绕、交织,他把火焰都涌进对方体内,把对方也变成火焰。
好久!
他嗅到熟悉的气味,熟悉?
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他不知道,他觉得熟悉,他的渴望被熟悉压下去,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喜欢!
他喜欢这种气味,发自心底的喜欢,被古兽、小蛇压制的零碎记忆在浮现,好似残片。
气味的主人似乎也喜欢他,他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为什么?
他不知道!
她缠绕上来,散发如同雌蛇寻求雄性的气息,那种气息令他迷醉。
他们缠绕着,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和她曾经交缠过,他本能的摸索,摩擦,然后融为一体。
他听到痛苦、高兴等复杂情绪糅合的尖叫,他停下来,不明白为什么?
血色的世界,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不是一条蛇,蛇没有四肢,不会说话。
他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她用行动告诉他,她需要他。
她缠绕过来,浑身散发勾魂气息,是求欢的气味,他兴奋的回应,唯有二者皆愿意付出的欢愉,才能抵达真正的巅峰,这种感觉,远比之前的交缠更令他痴迷。
他把积蓄的火焰,全部发泄给她,而她也给出最兴奋的回应,交缠处,涌出一股冰凉的气息,涌进他的身体,扑灭一切火焰。
那一刻,
世界,一片黑暗。
他被困在黑暗中,迷迷糊糊,他感觉自己是清醒的,又好像不清醒,他有些糊涂。
他觉得自己在向更黑暗的地方坠下,那是死亡的终点,生命的深渊吗?
有个声音在对他说:“闭上眼睛吧,就这样死去,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疲惫。”
又有个声音对他说:“你不能死,你要活着,活着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怎么能这样死去呢?”
两个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又有无数声音在呓语,像佛门诵经,像儒生读书,像群魔呼啸。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究竟是谁?
到底是谁?
“我忘掉什么,好难受,好想哭,是谁被我忘记?”黑暗之中,他抱着脑袋,使劲的回忆,使劲的想。
他有一种直觉,当他想起忘掉的一切,他就能离开这个黑暗世界,离开黑暗牢笼。
在黑暗里,回忆一件事是很困难的,他渐渐感觉到冰冷,他觉得他要死了!
死?
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他皱起眉头,我为什么会死?
人,为什么会死?
这真是一个很奇妙的问题。
有人说,生老病死,生命轮回,可是,人,为什么要死?
他现在就在考虑这个奇妙的问题,他为什么要死?为何而死?他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破开一丝光明的缝隙。
他感受到冰冷,发自内心的冰冷,他手掌触碰到什么,他睁开眼,刺目的光让长久处于黑暗之中的他很不习惯,所以他眯起眼睛。
他看见红色的纱帐,古香古色的屋子,纸窗投射来缕缕阳光,细微的粉尘在金色光芒之中跳跃。
他触碰到柔软冰凉的肌肤,他扭过头,一张白皙得病态的脸蛋映入眼帘。
柳眉弯弯如月,仍然在睡梦中,双眸闭着,朱唇微启,琼鼻高挑,樱唇略紫,下颌微尖,倒是一张美人脸!
他心想。
掌心被触动,林如烟睫毛颤动,幽幽醒转,旋即,四目相对,她看见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散发纯粹的好奇,就好像初生的婴儿,想要触摸这片世界。
然后,目光往下。
“啊!”
林如烟白皙的脸晕红,她尖叫起来,她扯住锦被,裹在身上,遮住露出的雪白,缩到床头的角落。
他慌乱的看着,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两个俏婢推门而入,看见坐在床上的他时,惊喜地叫:“公子,你醒了!”
他像林如烟一样,扯住锦被,缩到床边,惊慌的望着,学得有模有样,不过,他扯得太大力,林如烟身上的锦被都被他扯过来,露出不着寸缕的身子,羞得她屈膝抱胸。
夏竹拉住急切的春兰,朝她摇头,然后露出微笑,道:“公子,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他瞄着她们,好一会儿,才松开被角,指着自己,又指着把头深埋的林如烟,又指向两婢,迷糊地问:“我……是……谁?她……是谁?你们是谁?”
夏竹柔声笑道:“奴婢叫夏竹,她叫春兰,她叫林如烟,公子叫陈无邪,我们是公子的婢女,她是公子的妻子。”
“婢女?妻子?”
“是的,公子是陈家的少主!”
“少主?”
“是的,先让奴婢替你穿衣!”夏竹走到橱柜旁,取出一套备好的干净衣衫。
陈无邪想了想,指着已经羞得抬不起头的林如烟,道:“先给她穿!”
春兰瞥了眼林如烟,笑道:“少主真关心夫人,奴婢这就服侍夫人穿衣。”
穿好衣物,夏竹又打来清水、盐巴,替陈无邪、林如烟漱口、洗脸,又替林如烟梳头打扮。
陈无邪站在林如烟身后,好奇的打量铜镜内的自己。
面如冠玉,相貌堂堂,眼眸漆黑,宛如夜空,身材并不魁梧,也不瘦弱,恰到好处,青衫剪裁得体,腰缠云纹绸带。
只可惜,无发、无眉、无须,颇为怪异,阳刚混合阴柔,搭配起来,不显突兀、矛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邪气!
是的,尤其是他笑的时候。
等林如烟打扮好,两人便去拜见陈家的主人,也就是陈无邪的父母。
陈无邪的父亲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小眼睛,圆脸,圆滚滚的肚皮,锦衣华服,戴一顶黄色圆帽,十足的富家翁。
他眯着小眼睛,裂成一条缝隙,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拇指的玉扳指,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叫陈富,少泽城的富商,家大业大。
陈无邪的母亲很和善,她对谁都和善,三十来岁,没有少女的青涩,却有少女所没有的成熟风韵,罗裙环佩,云鬓金钗,嘴边有颗很小的美人痣。
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忘记过去。
陈夫人拉着陈无邪嘘寒问暖,就像真正的母亲对待儿子一般,又拉过旁边干站着的林如烟,把两人手放在一起,说什么要夫妻恩爱、互相谦让。
陈无邪感觉冰凉的小手在他掌心抽了一下,似乎想要逃走,却被陈夫人拉着,只好让陈无邪握住。
她的手很冰,就像死人的手,柔软、细腻,她的掌心有茧子,骨节比一般女人的手粗大一点,却不影响她的美丽。
林如烟低着头,一味的应“是”。
最后,一直眯着眼睛的陈父道:“我给你请了一位先生,你白天就跟他读书!”
陈无邪点点头,他对读书并不反感,然后他问出自己的疑惑。
陈父哂然一笑,道:“大病一场,总会忘记些事情。”
自己病了?
吃过午饭,陈无邪见到自己的先生,一个老头,脾气古板的那种,他给陈无邪定下各种规矩,上课不能迟到、睡觉,课后要完成作业,他有一杆木尺,违背他的规矩,他就会让陈无邪将掌心伸出来。
第一天上课,陈无邪就被打了三尺,他并不觉得疼,就跟挠痒痒一样,所以他并不把处罚放在心上。
不过,陈无邪心底是渴望读书的,他不知道渴望从何而来,却觉得自己要读书。
晚饭过后,陈无邪在房间里写字,写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很认真的写。
他学得很快,总觉得自己以前学过,后来一想自己的身份,陈员外肯定请人教导过,便释然了。
不知为何,他对陈父、陈夫人并无多少尊敬之意,也无亲近之情。
很晚的时候,林如烟才推开屋门进来,身后的两婢托着木盘。
他有四个婢女,穿青裙的春兰,红裙的夏竹,黄裙的秋菊,白裙的冬梅,裙上绣着梅兰竹菊。
秋菊、冬梅把托盘放到桌上,林如烟来到旁边,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相……相公,我给你炖了莲子粥,还有一碗药,趁热喝。”
林如烟的话语生涩,以至于舌头打结,她并不情愿这么做。
秋菊看他的目光很冷淡,反而是冬梅美眸有丝丝情意。
这个家充满着古怪!
写半天字,陈无邪肚子也饿,没去理会这些,他端起莲子粥稀里哗啦吃下去,举止实在不像是富家大少,倒像是路边抢食的乞丐。
三两口便把粥扒光,然后看向冬梅,眼巴巴的指了指空碗。
冬梅掩嘴一笑,接过碗,道:“公子稍等,粥还有呢!”##### 通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