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客,寒舍简陋,让您见笑了!”
“客气了!”
茅屋内,花袄女人端来热水,阿木勒正在外面割肉剔骨,准备熬汤做饭,陈无邪见阿木勒家一贫如洗,便让他提了根虎腿,去宅子里换米、油、盐等。
“你不是岭南人吧?”陈无邪忽然问道。
花袄女人微颤,低头道:“寒家是赵国人!”
“难怪阿木勒会说一口纯正的中原话!”陈无邪恍然。
他已看出花袄女人身怀不俗武艺,为何隐居此地?
女人眼中隐隐透出的警惕和敌意,让他明白自己再问下去,只会自讨没趣。
“今天是何年何日?”
女人诧异的看他一眼。
“我被困在某个地方,不知时日!”陈无邪解释道。
“蜀国元亨元年八月十二日!”
陈无邪长出一口气,元亨是南蜀王刘秀的年号,看来就和地灵圣母说的一样,里面一年,外面一天!
十二日,还有三天,他可以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再赶去通仙山。
“不信你们进去看!”
屋外传来阿木勒愤怒的大喝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阿木勒,怎么回事?”
“娘,他们说那只老虎是他们养的,要我们把老虎交给他们!”
“石清,这么做就过分了,野人谷野兽成群,难道都是你们养的?”
“嫂子,这头老虎真是我师父养的,谁杀了它,还是乖乖出来赔罪,要不然我师父怪罪下来,只怕嫂子……!”
陈无邪走出屋子,花袄女人正和一个靛蓝衣衫的汉子争吵。
七八个汉子围在外面,他们赤着胳膊上身,披散头发,脖颈挂着骨头制成的项链,腰间挂着弯刀,脸颊涂抹着颜料,身上则是精美的纹身,有的像熊,有的像狼,有的像虎,有的像蛇,浑身散发凶悍气息。
见到陈无邪出现,他们齐齐看来,望着虎皮,流露火热和贪婪。
“中原人?”
正和花袄女子说话的高大汉子瞥来,冷冷一哼,道:“嫂子,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贞节烈女,原来也会勾搭起野男人?还是个中原人?中原人哪儿有咱们强壮?”
“就是!”
众人起哄,他们有的说中原话,有的说方言,戏谑调笑。
“你们闭嘴,石青,你给我滚!”花袄女人气得浑身颤抖。
“我跟你们拼了!”
阿木勒双眼通红,他爹死后,这些人一直在打坏主意,她娘不堪这些人的骚扰,才从宅子搬出来。
石清一巴掌将阿木勒拍飞在菜地里,冷道:“哼,要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早就把你这个孽种杀了!”
“阿木勒?”
花袄女人见爱子受伤,急忙过去搀扶。
石清望向陈无邪,眼里怀着恨意,道:“中原人,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快滚吧!”
陈无邪知道岭南人对中原人一直怀有恨意,这并不奇怪,就像楚国人和赵国人相互憎恨一样,中原人对岭南人,也抱有鄙夷和歧视。
地域和习俗,带来文化上的差异,而这样的差异,有时会导致仇恨、战争。
而岭南人自幼生长于大山,与猛兽、野兽搏斗,养出一股血性,极为好战。
石清是寨子里的佼佼者,他体魄强健,可搏狮虎,并得到神庙巫祝的教导,武艺超群,是寨子里的一霸,人人敬畏。
他挑衅的望着陈无邪,就像面对入侵自己地盘的敌人!
岭南的寨子就像西原的部落,同寨就是一个姓氏的族人,每个寨子拥有自己的猎场,是不允许外人染指的,有时候,两个寨子之间会为了争夺一片猎场、水源而打得你死我活,血腥残忍。
石清说老虎是他们的,其实是对外人进入自己猎场的愤怒。
这种原始的生活方式,没有因为中原文化的入侵而改变,反而让他们更为排斥中原人,认为他们侵扰了神灵,直到李师佛入岭南,以怀柔的方式,化解岭南人的仇恨,和他们交易,才逐渐让岭南成为蜀国的一部分。
面对挑衅,陈无邪淡淡一笑,道:“这里又不是你家,凭什么让我滚?我看,该滚的是你们!”
“哼,很好,中原人,我敬你的屠虎的汉子,敢不敢和我角力!”石清挥舞胳膊道。
“出去外面,不要踩坏人家的菜!”陈无邪道。
篱笆外,寨子里的汉子围成个圈,山下寨子里的村民听说石清要和外来的中原人角力,都纷纷过来看热闹。
这里的男人们身上都有着虎豹蛇虫的纹身,意味着自然赐予他们力量,让他们勇敢而无畏,而女子们将花卉果蔬的五彩斑斓编织在头饰上,将飞禽走兽的形象生动打造在银饰上,浪漫而多姿,汲取了大自然最美丽的色彩,最纯真的精华。
“喝!”
石清吐气开声,将一块重千斤的巨石抱起,绕场走了一圈,引得众多村民欢呼叫好,女子们则大胆的抛着媚眼,她们淳朴多情,奔放热烈,敢爱敢恨,比中原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却又多出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角力并不是比武,而是纯粹的力量碰撞,也有一些小技巧,却不是关键。
石清热身后,望向陈无邪,见他不为所动,冷哼一声,双腿分开,往下弓腰,擒虎拿豹,吼道:“来!”
他示意陈无邪先出手。
“娘,叔叔他……”阿木勒站在花袄女人身边,担忧不已,石清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曾单人徒手,杀过猛虎,哪怕陈无邪带给他极大的震撼,但石清积威盛重,给他留下阴影。
花袄女人平静道:“放心吧,石清不是他的对手!”
“咦?娘怎么知道?”阿木勒奇怪。
陈无邪伸手抓向石清手腕,石清连闪躲的意思都没有,陈无邪轻轻一扯,石清不由自主的朝前走,还不等他反应,陈无邪再一推,石清已经摔倒在地上。
“喔,石清,你今天没吃饭吗?”
“石清,你别输啊,刚刚我和阿丽秀打赌,谁赢了给谁下种嘞!”
女人们笑起来,并不忌讳礼俗。
“石清,把中原人干掉!”
男人们则大喊,替石清鼓劲,也有不怀好意的,喊道:“石清,你再不努力,婆娘要跟小白脸跑了!”
众人嘲讽之下,石清脸红脖子粗,气呼呼的站起来,狠狠的瞪一眼,嚷道:“刚刚是我大意了!”
他深吸口气,高大的身躯肌肉鼓动,那是一种很玄妙的呼吸法门,能让他的力量变得更强大,肌肉堆积,硬如铁石,是他从神庙学到的,就凭此法,他徒手杀死猛虎,赢得猛士称号。
“喝!”
这一次,石清全力出手,他扑向陈无邪,双手像是钳子,抱在陈无邪的腰间,牢牢锁住,脚踏大地,像是蛮牛蹬踏,踩出脚印、泥土,他感觉自己就像撞在一座山上,推不动、拔不起,任凭他怎么用力,陈无邪双脚牢牢生根,一动不动。
“石清,拿出吃奶的力气啊!”
“石清呀,是不是在婆娘身上趴久了,被榨干了?”
“你才被榨干了!石清,你要是输了,老娘就跟中原人走,生个胖娃娃,让他替你报仇!”人群里,站出个女子,她面貌娟秀,长发垂腰,青色衣裤,双手叉腰,刚健婀娜,绝无女儿家那股弱不禁风的样子,薄薄樱唇,微翘秀眉,泼辣的大喊。
“哟,花娘子看上小白脸啦,石清争气啊!”
众人哄笑。
“吼!”
石清大吼,肌肉抖动,脸庞涨红,他已用出吃奶的力气,就算一株大树,都要被他拔起,可就是奈何不得陈无邪。
“中原人,我看好你唷!把石清干掉,我住在村口木屋呀!”
“呸,李寡妇真不要脸!年轻人,我家女儿十八嘞,花容月貌,你要不想娶,留个种!”
听着妇女们的求种声,陈无邪一阵恶寒,他听张阳明说过,有些寨子为了变得更强大,往往会培养美貌女子,她们有那种一次就怀上的办法,若有强者路过,就让她们去服侍强者,生下后代,甚至有的男人会献出自己妻子,以求得强壮子嗣,延续族群。
这样的事情,在中原人看来简直难以理解,与礼俗相悖,原始落后,是野蛮不开化的,在岭南却很常见,只有生活在这儿,才会明白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物竞天择的道理,而许多寨子都是女人掌权,她们担任着繁衍族群的重任,女人们必须生下最强大的子嗣,才能让族群在和自然的斗争,在和别的寨子斗争之中,赢得胜利!
正因为这样的习俗,才会出现求种的情况!
当然,求种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现,必须足够强大、强壮,赢过寨子第一强者,才会让女人们倾心!
旁观者看得清楚,石清根本不是陈无邪的对手,他淡定自若,呼吸不乱,而石清已经用尽全力,气喘如牛。
再加上陈无邪杀死猛虎之事传开,女人们自然不愿错过这样的强者。
听着周围嘈杂声,陈无邪单手一抓,托住石清左臂,翻手一转,砰的一声,石清摔倒在地。
“好!”
村民们欢呼,叫好声阵阵,强者才能赢得他们的尊重! 通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