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湫霖在季节交替的乍暖还寒时候又病倒卧床,儿儿女女地都前去牡丹苑探病,律令非自然也免不了被荀长颢带上。
“娘,身体感觉如何?”荀长颢表示问候,律令非便无声缄默。
“老毛病了,咳咳……吃药修养就好了。”
就连老太君都拖着老迈的身子亲自来到牡丹苑看望楚湫霖。
“你呐,这几年操劳忙碌的,身子骨比我这老太婆都要差劲了,还不好好养养,怎么长命百岁?”
“娘这段时间忙于府上的季度结算,实在是寝食难安,昼夜无辍。”汪莲房说道。
“这么大家子的内务确实繁琐复杂,我看这样好了,从明天开始,让若菲代理府上财政大权,管理内院的一切。”老太君一声令下。
楚湫霖目光乍变,她身为侯府主管老夫人,掌管侯府财政大权多年,就连晋姝入府五年都没能从她手里接过主母权,而律令非嫁过来才几个月,就如此受老太君欢心和信任。
“老太君,我从没有管过家,而且侯府太大了,事务繁多,我恐怕无法胜任。”律令非婉言拒绝道。
“没有人生来就会算账管家的,你是长颢的夫人,迟早要是侯府的女主人,这重担迟早也要交在你手中。更何况现今,你婆婆卧病在床,难道你也无动于衷,不愿为她分担一点?”老太君语重心长地劝道。
律令非的目光从楚湫霖身上掠过,只道:“还有大嫂,她一直帮着料理家事,应当可以担起重任。”
“既然如此,大孙媳妇,你就负责协助若菲管理后盾内院的大小事务,”老太君怎么说都不放过律令非。
“可是……”
“奶奶如此信任你,你试试也无妨,更何况还有大嫂襄助,不会出差错的。”荀长颢开口。
“是啊二弟妹,大嫂会竭尽全力帮衬着你的。”汪莲房甘之如饴。
“老太君既然相信我,我也不再推辞什么,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在婆婆生病期间我可以代为掌管侯府事物,但她恢复之后,我还须归还财政大权。”律令非直言不讳。
“咳咳咳……”楚湫霖听着律令非的话倒是颇有意味,“你就好好管理侯府内务,若是出了差错,我自会取回掌事权。”
“好了,都别在这堵着了,让你们的娘安心歇息吧。”
律令非与荀长颢从牡丹苑离开,她还是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帮我拒绝老太君的好意,管家算账这种事,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做过。”律令非着实心里没底。
“奶奶说的有道理,娘如今生病,是该有人担负起责任。”
“大嫂啊。”
“奶奶的意思,便是让你跟大嫂一起分担一点。”荀长颢跟律令非说理,“大嫂要照顾大哥哥少康的生活琐碎,府上最闲的就是你了,你不帮忙谁帮忙?”
“戚婉呢?”
“三弟妹也要照顾三弟的生活起居。”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在你府上白吃白喝,对你也什么都没付出过,所以要给我派发个艰巨的任务?”律令非一双眼自以为通透。
“你也有帮着照顾韫玉。”
“行了,我管家就管家,就当学习新的技能好了。”律令非坦然接受。
律令非开始了她在侯府身份转变的第一天,所有下人都对她更添一份毕恭毕敬。她走到账房,老管家和汪莲房都已经准备好需要清算对照的账本账册。一向自信满满的律令非也有了心慌时刻。
“二弟妹你来了。”
“大嫂,我从来没有算过账,就连算盘都怎么没摸过……”
“二弟妹这么聪明,一定做什么都很快上手,大嫂啊,就等二弟妹独当一面,那时候我就可以偷闲了。”
律令非从打算盘开始学习,老管家一步一步教她,律令非也全心投入,学得有模有样。
算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精练的技术,律令非开始尝试对账,管家们已经做了基础统算,她只要对照收入支出的平衡。
律令非已经大概习惯这个时代的字体,翻阅账本基本没有压力,第一次对账,她就从中察觉了很多问题。
荀长颢一人的收入需要撑起一大家,而荀长献和荀长仁两兄弟不仅没有收入,反而月月从账房斥资。
“管家,各房各苑除了每月发放的例钱,按理还可以从账房支取多少银两?”
“侯府例法规定,各房按月分发例钱,除重大事件以外,各人不可支资超过二十两,支取需得另外记录用途。此外,超额资金借出需得在季度内归还消账,否则需得另外记录在侧,以防疏漏遗忘。”
管家一番解释,律令非尚且也能听懂,总之就是,府里的钱不能随便取用,借了是要还的。
可就律令非手上的第一季度账本里头,不清不楚记得超过十笔以上的支资,金额在二十两以内,但总金额十分可观,而支使人,大房,三房,无记录用途,无销账记录。
“管家,上个季度的结账账本中,关于大房和三房的额外支出,你有做另外记录吗?”
“这……”对账本了然于心的管家哑口无言。
海棠苑,戚婉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对镜搭配着一盒一盒琳琅满目的首饰不亦乐乎。
荀长仁从房外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盒,眉目却带有愁色。
“你又买了什么了?”戚婉起身迎了上去,“你就知道花钱,我也要买新首饰,我这身衣裳没有合适的首饰搭配!”
“哎呀你那么多首饰摆着发霉吗?”
“你懂什么,女人难道会嫌首饰少!”
“这个月的例钱已经差不多花完了,没钱了!”
“不够用那就去账房支钱啊,反正我的私房钱是不可能用的。”戚婉理所当然道。
“问题就出现在这。”荀长仁愁眉不展,“听说二嫂开始管家了,我们以前的那些账……”
“怎么着,荀家的钱财荀家人花是天经地义,她杜若菲还能反了天不成?”
戚婉话音刚落,小桃就叩门禀告道:“三爷,夫人,账房送来账单。”
“账单!”
戚婉跟荀长仁受入账单一看,竟是他们上个季度的超额支资未销记录,一笔一账,清楚记载。
“这是什么意思?”
“账房来人说,侯爷夫人说了,三房上季支资有待销账,还望三爷和夫人尽管清还,以免对账不整。”
“她杜若菲还真的学会蹬鼻子上脸了,这是什么意思,才掌管侯府财政就给我们下马威吗,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戚婉即刻暴怒。
荀长仁并不像戚婉愤怒明显,反而劝慰起她来,说道:“你别这么火大,万一账房人还没走远,再听见了你说的这些话被二嫂听去了。”
“我说的怎么不对了,她就是仗势欺人!”
“你也知道二嫂仗势,她仗的是二哥的势,侯府主人的势,你我难道还能跟二哥为敌?”
“她凭什么啊?二哥明明也没对她如何?住进凌霄苑都不与她同房!”
“可是现如今奶奶也喜欢二嫂啊,奶奶让二嫂掌管家事,娘都无话可说,你我小辈还能如何?”
“难道以后我们就这般忍受欺压吗?我还想买很多衣服首饰!”戚婉欲求不满道。
“实在失策,原以为二嫂难以立足才跟娘统一战线,如今看样子,二嫂势必会在侯府扎根,若是让她知道我们都有份逼二哥休妻,她可不得记恨我们!”荀长仁远虑道。
“怕她不成,我看她也当不好这家。”
“我们从账房支钱,娘平日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这一下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底是报复我们还是大公无私呢?”荀长仁揣测道,“婉儿,你赶紧去大嫂那看看,看大哥大嫂有没有收到账单,快去。”
戚婉即刻去了莲荷苑,正赶上荀长献大发雷霆。
“那二弟妹这是何意?身为荀府长子,从账房支取点钱财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做挥霍使用!莫不是侯府的钱财以后都归她一人所有,我们其他人都该饿死了!”
“府上月月有份例,我们自己房里也有积蓄,而且家规规定,从账房多余支取是要归还的。”汪莲房解释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是男人,男人花钱的地方多了,那一两十两顶什么用?二弟妹今日这一遭根本就是打我的脸,真让她管家下去,侯府岂不大乱?”
戚婉在门外听得荀长献的愤怒不禁窃喜,就凭她大哥这股子爆发的大男子主义火气,律令非算是摊上事了。
“大哥说的是!”戚婉认准时机也愤愤不满地出面,表示支持荀长献,“弟妹我还以为二嫂只会对我们三房杀鸡儆猴,没想到连大哥都毫不尊重,她根本就是目中无人,不把大哥这位长兄放在眼里!明明大哥和我相公才是荀府的子孙,侯爷的亲兄弟,她一个嫁入府上没几日的填房又有什么资格踩到大哥你头上呢?”
“实在可恶至极!”荀长献火冒三丈。
“大哥可要做主啊!”戚婉极尽谄媚。
经戚婉的几句挑拨离间,荀长献脸面无存,而火气是一飞冲天。不管汪莲房如何劝解讲理,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律令非算账,挣回自己身为长房长兄的脸面。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