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客人的客房楼之后有一独栋楼阁,温庄主端着饭菜进了内室,冷清的房间里只有一人。
她坐在镜子前面,虽然已经开春却还穿着冬日厚实的衣物,妆台上当着假发,她的满头青丝已然稀疏,一梳有落了一地。
苍白的嘴唇苦苦一笑,浑然的目光里含着泪光。
“娘子吃饭了!”温庄主强行扬起笑容入内,温夫人也眨眼散了泪光,起身都难,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客人们,走了吗?”
“他们今晚会住下,是两对恩爱夫妻就像你我二人一样,而且看样子有可能卖出去了。”温庄主的口吻又是欢喜又有不舍,“希望一切顺利。”
入夜之后,荀长颢看女儿睡着便潜到了隔壁律令非的房间,她的房间还亮着蜡烛,律令非无法安睡。
敲门声一响,打断了律令非的思绪,她一开门看到荀长颢迫不及待地入内,更是思绪万千。
“不跟女儿……”律令非如今想来竟有些拗口,“怀珠舍得你过来?”
“这个时辰怀珠已经睡熟了,你怎么还不睡?”荀长颢牵着律令非的手难分难舍,“”不会是在等我吧?”
律令非着实心里矛盾口中感叹,无论如何她好像都说不出口的,但是心中又岂能安然接受?
夫妻二人走到床边,夜里终归还是要就寝,只是律令非别有所思,突然问道:“长颢,你觉得是血缘关系比较重要还是亲子情分比较重要?”
“这二者难道不是一样的?”荀长颢疑问。
“就算是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孩子,那也是可以有亲情的吧。”律令非解释一句。
而荀长颢也陷入了认真思索,他从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给出了答案,“”当然都重要了,无论亲生的孩子,还是收养长大的孩子都是有亲缘的。”
这个答案在律令非的预料之中,听到荀长颢的心里话,她仿佛也就确定了一半确定的答案。
“不过你为何突然这么问?”荀长颢不禁担忧,“我们还在努力,你不会就想收养一个吧?”
“别胡思乱想了,我才没那么伟大。”律令非不禁心中感慨:暂时先看吧,有没有可能晋姝也是六趾?
尽管是巴望的设想,律令非也希望荀怀珠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荀长颢的亲生女儿。即便他可以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伦理难为。
二人尚未安睡,只听得门外有声,如风中如哀弱兽嚎鸟鸣声。
“啊,鬼啊!啊啊啊啊啊……”戚婉的惊恐叫唤响彻云霄。
“你去看怀珠我去找三弟妹!”律令非与荀长颢急势而起,分开行动。
荀怀珠就在隔壁,而戚婉的房间在反向的走廊。律令非跑过转折走廊便到了戚婉打开的房门前,但在其中是荀长仁保护着受惊戚婉,她也就安心下来。
律令非的目光被一个白衣女子吸引,温夫人就站在走廊尽头的草坪地,白衣披风,长发飘飘,唇年苍白,就如女鬼一般。
她的目光也像律令非凝视,嘴唇不动,而风中响起诡异声音,竟叫律令非也背后一凉,脚下一麻。
“啊!”戚婉惊恐的声音再次响彻天际,断了诡异之声,那人竟吐出了一口老血。
“令非!”荀长颢来到律令非身边时,温庄主也火急火燎地来到那个像极了女鬼的人身边,呵护备至为她擦拭血迹,搀扶羸弱的身躯,“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听到,有鬼。”温夫人面不改色地说道,她的身心虚无底气,那边听不见,但是温庄主却道,“侯爷,请允许我先将夫人送回房间,再来解释清楚。”
“去吧。”荀长颢搂着律令非心有余悸。
待庄主走去,律令非二人也走进了戚婉的房间,她吓得不轻,诡异地描述着一个没有腿的幽魂从房门前飘过。
“是个长发女鬼一定是!”戚婉紧紧地勒着荀长仁不忍放开,“叫声像是百鬼出笼,又像是女鬼吞吃了很多小孩!”
叫声之诡异确实是律令非和荀长颢也同时听到的,但非要说是百鬼出笼,小孩的凄厉也不尽如是。
终于,温庄主出面了,他承认自己的温泉山庄深陷闹鬼传闻。
大概半年前,温庄主决定转卖温泉山庄。那时候山庄还是接待客人的,之后不就有了闹鬼传闻,起初只是一些诡异声音的动静。庄里也就慢慢的结束了招待普通客人,只款待有意买下山庄的贵客。
然而就像今夜一般,每一行贵客都会受到鬼神惊扰,年后的几位,更是直言看到了无腿鬼影,长发女鬼。
“这种闹鬼的地方你也卖,有没有点道德良心?”荀长仁怒道。
“若不是情非得已,在下也不想卖掉这间祖传下来的温泉山庄!”温庄主愧疚不已。
而问到温庄主出售祖业的缘由,竟是因为温夫人身患绝症,他散尽家财也要为其续命。三年的病,三十年的积蓄化为乌有。
可是这位重情重义的男人并不想放弃,他要变卖一切,只为让爱人活下去。尽管最后也是死,他也甘愿散尽一切。
至此律令非也就明白为何方才看到温夫人是那般状态,原来是常年病体,虚弱至极。
可是女鬼,真的与她无关吗?
“您夫人是做什么出身?”律令非问道。
“嫁给我以前她追随一个杂技班走南闯北,为了我,她放弃了一切,我也要不惜所以让她活着。”温庄主的深情厚爱感人肺腑。
“杂技班啊?”律令非突发奇想,“我听说有一种技叫做口技,就是能模仿各种动物野兽禽鸟的叫声,相当神奇。”
“这个我也知道,我还听过,我记得很清楚大概十年前有一个杂技班来过上京城驻演,那个班主就擅长口技腹语,甚至不开口都能声如白鸟齐鸣,百兽出笼。”荀长仁对此最有研究,意犹未尽。
十年差不多,温庄主也坦诚说道:“那或许就是我家夫人在的杂技班,她当年的班主就是擅长口技,惊为天人。”
“不知夫人是否会那腹语的神技?”律令非的目光突然偏生思绪,
“夫人离开杂技班早,还没来得及学会,那之后她也时常感怀不已。”
从闹鬼谈到杂技,气氛缓和了许多,律令非能问的都问了,几人也就各自散开
此事倒也不是全属坏事,至少,戚婉无论如何都不跟荀长仁分开了。
“世上或许有鬼神,但怪力乱神不可尽信。”荀长颢说道。
律令非与荀长颢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荀怀珠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锁上门胆战心惊。
“你今晚去陪怀珠吧我不怕。”
“一起吧?”
“我……”薛家唯心里抗拒,如果一旦与荀怀珠产生矛盾,她怕是会忍不住挑明秘密破罐子破摔,“没事,你去吧,没有鬼,也没有哪个装神弄鬼的人能逃出我的法眼。”
这一夜,各个房间都亮着灯,律令非的杂乱思绪也终于被此事成功占据,搁置了有关荀怀珠的思绪。
翌日天一亮,戚婉便无论如何也要荀长仁带她回家,一刻也不在此处逗留。荀长仁想买温泉也是为了讨得戚婉的欢心,如今山庄闹鬼,交易便更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律令非没有张戚婉这般迫不及待地离开,她逗留在戚婉这头的客房走廊,人为见鬼必定装神弄鬼,也一定有迹可循。
律令非一抬头便盯上了上方笔直的横梁,从走廊这头延续到那头,她隐约发觉了一与横梁色接近的条细绳。她再从院子里搬了树梯爬了上去,确认了简单的道具设置。
“没有脚的长发女鬼吗?”律令非明了地一笑,“那接下来就是找到作案工具。”
兄弟二人去向问庄主告辞时,戚婉和荀怀珠已经在少山庄门外的马车等待,回想起来还是毛骨悚然。
“怀珠你二娘我二嫂呢?”戚婉想到问。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去哪里了,说不定被鬼吃了!”荀怀珠一出口才感觉背后一凉。
“你别瞎说,二嫂她……”戚婉心有余悸,却不敢一人回去客房寻找,“怀珠你去找找你二娘吧,她大概是睡过头了。”
“三婶你自己怎么不去?”荀怀珠丝毫不给面子。
“三婶不是怕鬼嘛!”戚婉实话实说,荀怀珠也反驳道,“三婶你是大人怕鬼,那我一个小孩子更怕鬼!”
“算了算了,二嫂胆子大,肯定没事的?”戚婉深信不疑。
此刻温泉山庄内,荀长颢兄弟二人在阁楼客厅告辞正式离开,却看到律令非从二楼下来。
“你怎么……”荀长颢不明情况。
“我去拜访了庄主夫人,昨晚跟她好歹也有一面之缘。”
“多谢夫人。”庄主代言。
“这声写我收下了。”律令非继续说道,“因为我会为你们山庄破除闹鬼的传闻。”
兄弟二人和温庄主皆是惊讶不明,但是律令非一一安排。她让荀长颢他们去带女儿妻子回来,让他们看看所谓闹鬼的真相以免留下阴影。至于温庄主,请先去客房等待。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