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去,律令非在房中重新拿起女红,红豆打样的兔子雏形已经在锦布上。
“夫人,只要送这里入针,按着奴婢打好的的针迹一针一线就能绣成白兔了。”
“谢谢红豆有心了。”
律令非试着拿针走线,纯白色的绣线针织交错成片,渐渐成型。律令非不善女红手却不笨,很快便将一只白兔绣成。
“夫人的针脚很工整。”红豆夸奖道。
“别夸我了,接下来眼睛怎么绣?”律令非稍稍地心生自信。
烛光映窗照人映,阑珊灭尽又是晴。
律令非今日没有去学习骑马,而是难得地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在景仪宫的小花园里散步。
待命的宁季也跟随再宫人之末,保护皇后娘娘。
“二嫂今日不去马场了?”
“偶尔也是要陪陪皇后娘娘,毕竟这才该是我入宫的本来目的。”
律令非所言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有预感,姜澜庭极有可能还会出没。
然而律令非控制得了自己不去马场却无法阻止姜澜庭找到她。
“皇嫂!”
律令非的神情即刻防备,姜澜庭的声音,就如同贼匪一般令她不悦。
“臣弟见过皇后娘娘。”
姜澜庭一如既往地肆意,但对皇后而言,她跟皇上同心,都对这位在宫中规矩下放肆成长的皇弟真心欢喜。
“殿下怎么今日又有空来看本宫了?”皇后娘娘宛然笑容。
“臣弟日日都清闲,皇嫂也不是不知。只是昨日臣弟去到马场准备策马潇洒一回,就遇到了荀侯夫人跟那位。特别是那位啊,臣弟的骑术竟然胜不过他,这臣弟如何忍得了?本想今日再挑战,岂知他们不在马场了,便到皇嫂这寻人。”姜澜庭的目光向着律令非,她却淡漠无语。
“果然兄长的眼光就是高啊,居然连殿下都赢不了宁侍卫。”皇后娘娘进而劝道,“有好胜心虽是好事,但你身为御亲王殿下,也不能太过胡闹。”
“臣弟闲着嘛!”姜澜庭笑得自在。
“殿下确实太闲了,虽说殿下身在皇族万事无忧,但如果有点事做也排解闲趣。不如向皇上说说给你找个职位?”皇后娘娘提道,姜澜庭竟一口答应,“可以呀,只是臣弟一向闲散惯了,不知有何职位适合臣弟呢?”
“那要看殿下喜欢什么事务了。”
“臣弟想,只要是能为社稷为百姓出一份力,臣弟不介意职位大小高低。”姜澜庭故意盯了律令非一眼,仿佛就是说给她听。
“职位就看皇上的意思,殿下有此心意皇上定十分欣慰。”
姜澜庭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出戏,律令非不禁若有所思,宁季更是忍不住多想。向来游手好闲,游戏世间的御亲王殿下突然追求为名请命,所有人都不知缘故,他却亲眼见证过是律令非将他骂醒。
“臣弟觉得刑部合适,一方面有荀表哥罩着臣弟,另一方面,臣弟听说荀表哥奉旨捉拿那个自称侠盗的夜下臣,臣弟最看不惯这种嚣张跋扈的人了,想要亲手拿下他。”姜澜庭正义之魂熊熊燃烧,更是刻意之至。
“夜下臣可不是那么好抓捕的。”律令非忍不住开口。
“有难度才有挑战,本王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管他夜下臣,还是什么天上臣,一概拿下!”姜澜庭这种傲人的自信着实目空一切,也只有律令非敢于正面打击,“我看你还是别给你表哥添乱了。”
“本王偏要。”姜澜庭甚至说道,“不如你跟本王比比,看谁能抓到夜下臣?”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律令非一脸冷漠。
“因为,你说夜下臣是劫富济贫的侠盗,甚至说本王不如夜下臣,本王定要让你看看,本王到底有多厉害!”姜澜庭从未如此斗志满满,律令非却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随你。”
“二嫂,这世上也只有你敢如此打击殿下。不过他难得有斗志,你也别一盆凉水全给熄灭了。”皇后劝道。
“还是皇嫂心疼臣弟,有些人就翻脸无情,不对,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无情无义。“姜澜庭评价道。
“不过你二人,到底是何时结下的仇?怎么看怎么像冤家。”皇后一概不知。
“没仇,像臣弟这般性情开朗,平易近人的人,怎么会与人结仇?”
姜澜庭搅和在皇后娘娘队伍中,但律令非尽管对他冷漠,心里却从始至终没有对他产生真正的厌恶。
终于,皇后散步结束,姜澜庭看时辰他的皇兄也该下朝了,便要去勤政殿请旨,让自己入刑部谋职。
律令非没有阻拦,刑部是荀长颢的地盘,与她毫无关系。
律令非终于耳根得了清净,决定跟宁季去马场练马。二人缓缓骑行,微风拂面。
“没想到你一番话,竟能让一向乐得清闲的御亲王主动要求职位。”
“他一定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律令非大胆猜测。
“一个人会为了另外一个人改变自己,其中一定有难以言喻的情意。”宁季深知此中滋味。
“你想多了,像他那种纨绔子弟,任性妄为,自以为是,还抓夜下臣,怕是连老鼠都抓不到一只。”
这一刻,律令非说到夜下臣和姜澜庭,竟有一种奇妙思维涌入脑海。
“留在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没时间说别人,要赶快把骑马学会。”
“其实你早就会了。”
“跑一圈?”律令非手里的鞭子迫不及待。
“如果你答应安全为首,我就跟你跑一圈。”
“放心吧,我是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成年人。”律令非答应。
马蹄踏落绿草黄土,律令非已经能很轻松地掌握骑马要领,其实早在荀长颢教授的那一日,她就已经领会。
白天,马上的背影日渐平稳,越跑越远。夜晚,绣帕上的白兔越发灵动,一张锦布被缝制成一枚精巧的福袋,穿珠编制成功。
“夫人的手真巧。”红豆注视着福袋似有感叹,“也不知道小韫玉会不会喜欢?”
“夫人是为小世子做的?”红豆颇为惊喜。
“是啊,他很喜欢兔子。”
“奴婢还以为……”红豆欲言又止。
“还有三天就要离宫了。”
“是啊,又可以见到小世子,他一定特别想念夫人的。”红豆道。
律令非却不禁忧虑,她已经决定出宫之日向荀长颢提出离开,这份最后送给荀韫玉的礼物也已经完工,心里却五味杂陈。
本以为还有三日期限,岂料世事难料,绝不会按照一个人的计划发展。
次日,荀长颢便来到景仪宫,他已经得了皇上的允准,让律令非提早几天回府。也顺便告知皇后娘娘一件喜事。
“少康要成婚了!”皇后娘娘惊讶不已,“怎会如此突然,从未听说过他与哪家闺秀定亲,怎么毫无预兆就要成亲了?
皇后在深宫不知,律令非即便先前一直在荀府也是一无所知。她印象中的荀少康,还是个孩子样,竟已经要成家了。
“此事说来难堪。”
荀长颢面上毫无欢喜之意,皇后让宫人们都退下,内殿闭门谈及家事。隐晦的真相竟是,荀少康与酒肉朋友喝醉了酒,伤害了一个民女,导致她怀了身孕,找上荀府。
“确定那腹中孩子是少康的吗?”
“确定,那女子只指证少康一人对她施加侵犯,少康自己也承认做了错事。”荀长颢叹道。
“家门不幸,此事可瞒得住?”皇后切切关心荀府门楣。
“当日那女子一家跪在荀府外,为防止流言散播,便怕他们入了荀府解释。双方达成一致,府上的人也勒令禁言,应当没有闲言碎语流传出去。但是娘被被气病倒了,所以想让若非回去主持大局。”
“我不想回去。”
律令非眼里隐藏怒火,她是最见不得罪恶的人,而荀长颢跟荀长宁立身于荀府,一字一句都在掩盖罪恶。
“二嫂,这个时候,府上等着你主持大局
“如果是让我回去捉拿侵犯女子的罪犯的话,我义不容辞,但是叫我为虎作伥,替人抹杀罪行,我做不到。”律令非毫不示弱。
荀长颢早猜到律令非听闻此事的心情,但也未曾想隐瞒她,就算有可能会导致她更迫不及待地离开自己。
“请皇后允我跟若非单独谈谈。”
“好。”
皇后给荀长颢和律令非让出了空间,但她面不改色,眼神里狠心得厉害。
“我知道你是个正直不屈的人,在你心里肯定对此事有意见。但是,世上有很多事情都在人的意料之外。大哥大嫂也希望少康能名正言顺地娶妻生子,但如今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挽回不了最好的结局,那就只能让事情不那么糟糕,让他们及早成婚,让少康负起责任,也是对那个女子和她腹中孩儿最大的保护。”
荀长颢的出发点与律令非不同,考虑的方向更符合这个时代的理智。
“鬼扯,你就是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侄子。”律令非渐渐怒上眉头。
“我知道你从不拿自己当荀家人,而且很快就会离开了,此事本与你毫无干系,只是娘和奶奶都希望你能回家主持相关事宜。我不强求,我在大殿等你一刻钟,若你绝心厌恶,我便自己出宫去。”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