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律令非还记挂着荀少康的情况,便主动去到莲荷苑了解情况。
汪莲房一边领着律令非去荀少康的房间一边跟她说昨晚自己夫妻二人如何劝解荀少康,他也答应不再赌博的事。
“少康是一时兴起,他答应以后再也不赌了。”汪莲房欣慰道,“我和你们大哥教训过少康之后,就把他送回房间,让柳朱看着他。”
汪莲房没有说的是,荀长献将荀少康误入歧途的责任加诸柳朱的身上,指责了她更语重久长。
将到荀少康房前,房门莫名敞开一扇,却没有人声。而当律令非再走几步便发现疑似一双人腿倒在地上。
情况绝非寻常,律令非急起跑进房间,只见柳朱晕倒在地,眼皮沉重,嘴唇苍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身下流淌着鲜红鲜血沾染衣裳。
现场还砸碎了一个玉器。
“啊!”汪莲房见状吓晕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律令非将汪莲房放趴在桌边跑了出去叫人。
大夫和稳婆陆续赶到,荀家人也全都全部聚集在柳朱的房外。
“孩子保不住了,只能尽可能保大人安全!”
汪莲房吓晕不醒,荀长献不明情况就向律令非恼羞成怒。
“都是你这个恶毒女人害得,你把我家少康弄到哪儿去了?”
“他去哪儿了,这还用问吗?”律令非心中自有定数,不与荀长献针锋相对,而是即刻离开了荀府。
同一个赌场,不分白天黑夜的钱财游戏,荀少康的眼里只有筹码,只有输赢,就连当个人的感情都不复存在了。
“荀少康!”
律令非恼怒一拳将荀少康掀翻在地,嘴角的血对他而言丝毫无味,但律令非总归让他有几分恐慌。
“二婶怎么又是你?”
“你不是答应大嫂不赌了吗?你对柳朱做了什么吗?”律令非揪起荀少康的衣襟恨不得再给他几拳。
“二婶你别管我了!”荀少康用力挣脱律令非,竟还爬到赌桌前,“开啊!”
“都不准动!“律令非一声喝令威严不凡。
到赌坊找沦陷家人的人每天都有,但像律令非这样一个女子却来势汹汹的人却只此一位。
赌坊打手终于出动,三五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手持棍棒而来,还有老板同样凶神恶煞。
“这位夫人,我们这儿可禁止闹事啊!”
“我只是来带人回去。”
“夫人是要带那位荀少爷回去吗?”老板一言让荀少康中止了下注,“要走人可以,但是留下的账目可得先清算了。”
老板从手下手中取过一沓借据举到律令非面前,白纸黑字红手印,借额从十两到几十两不等。
律令非计算不清借钱的数量,荀少康的眼里却已经是纸包不住火的恐慌失状。
“我们这里是公平借贷,可不是高利贷,而且借取自由,绝不强买强卖,就算是荀府,也没有理由欠债不还吧?”
赌场的黑色手段在每个世界都存在着,更何况在这个时代的设定里,赌坊是合法生意。
律令非管家已有一段时日,甚至荀府财政,而光是这里的借据,就数以万计。
“二婶,我还不起的,二婶你借我钱,我一定玩回本,赢回来的钱还清可账就再也不赌了!”
荀少康看似急欲金盆洗手,回头是岸,可这才是赌博的本质,输的人想赢回来,赢的人想赢更多,贪得无厌,循环成死路一条。
“没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如果还不起,那可是要留下手脚偿还债务以做警示的!”
”二婶!“荀少康拽着律令非的手臂恐慌得冷汗直冒。
律令非眼神蓦地狠厉下来,她一把拽起荀少康的的手腕压死在赌桌上,在场之人都见状惊诧。
“一只手或者一条腿是吗?”
“二婶!”
就连老板都心中疑惑,堂堂荀府怎么可能还不起钱,怎么可能放弃一个少爷的手脚?但听荀少康唤之二婶,老板也就知道这个女子是荀侯夫人,她是个厉害角色的传闻可是坊间奇谈。
“夫人这是何意?”
“反正染上赌瘾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金盆洗手,他们会只反反复复,会越陷越深,无药可救。那不如现在就废了他的手,一劳永逸,一次痛苦,解除后顾之忧。”律令非的语气绝对冷酷。
“二婶你不能废了我的手啊二婶!”荀少康用尽全力挣扎,律令非却请求,“麻烦老板让人把我这侄子控制住,我亲自执行,免得荀府将来找上你们的麻烦,这个买卖划算吧?”
老板示意打手上前控住荀少康的身体,律令非控压着他的手腕。荀少康如今就像是案板上的肉,他沉迷投入的赌桌成了胆战心惊的刑场。
律令非当众取下发簪握在手中高高举起,所有赌徒都围观惊慌。
“二婶不要,我的手,少康知错了,少康求二婶……
“你知错了,你欠下的赌债能清零吗?你伤了大嫂的心能恢复吗?柳朱的孩子还能回来吗?”
律令非痛心的质问伴随着尖锐的簪子刺激荀少康的一颗恐慌炸裂的心。在一瞬间,簪子重重刺下,钉入赌桌,卡在荀少康两指之间。即便如此,也仿佛有心头撕裂的的痛在荀少康身体里面发作。
荀少康被律令非带回荀府,失魂落魄,如苍白游魂一般。柳朱小产还没有脱离危险,荀家人都还在焦急等待。
“少康!”荀长献汹汹走去,将荀少康从律令非手里拽回来。
“少康这是怎么了?”楚湫霖不明真相。
“你这个女人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了,你是不是打他了?”荀长献质问。
“没错,我就是打他了,我只恨自己昨天就该打醒他,那今天的惨事就不会发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湫霖问。
“荀少康沉迷赌博,欠债无数,今天我和大嫂来这之前,一定也是他为了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变卖跟柳朱发生争执,推倒了怀孕的柳朱,害得她小产!”律令非字字珠玑,指责罪行。
“啊!”房里穿出柳朱的痛喊声。
律令非仍觉得荀少康的罪孽深重,她一把拽起他往房间里面走。
“你必须看看,柳朱为了你流了多少血承受了多少痛苦!”
“产房污秽之地,少康不能进!”荀长献僵持着。
“他必须进去,亲眼看看被他伤害了一次又一次的女人,因为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听二弟妹的,让少康去。”汪莲房醒来被戚婉搀扶出来。
房门打开,律令非带着荀少康站在门内,柳朱的血,柳朱的痛,触目惊心,撕心裂肺。
荀少康眼里回复昨晚和今早的情形,他的父亲对柳朱强烈指责,将自己夜不归宿,流连赌场全都怪罪在她身上。
荀长献还要求她看紧儿子好生伺候,再出点事就休了她这个没用的女人。
但今天早上荀少康手痒难耐,而且欠债让他恐慌难安,他只能拿起房中的珍贵玉器出去变卖继续赌博。柳朱挽留他,抓住了他,荀少康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倒在地,无情离去。
“就算你当时是酒后乱性,对她并无感情,但你既然已经娶她回来,至少也该负起身为人夫的责任。但是你太让人失望了,你亲手杀死了柳朱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
荀少康内心受到了前所有为的打击,自责,痛苦,愧恨,痛彻心扉,跪倒在地抱头痛哭。
柳朱的孩子保不住了,一条性命化作血水,痛苦和罪孽都无可挽回。但庆幸柳朱的性命无忧。
荀府的气氛变得压抑,汪莲房在柳朱房中照顾,她已经醒了,却只躺在床上无止尽地泪流满面。
“柳朱,别哭了,孩子还会再有的。”汪莲房温柔劝慰,明明自己都在偷偷抹眼泪,“少康,少康她知错了,他还跪在门外,不吃不喝,一直不肯起来。”
“我不怪他,都是我,我没用!”柳朱哭泣自责。
“你别这么说,都怪我,既没有照顾好你,也没有管好少康,都是我的错!”汪莲房亦心痛不已。
院中,荀少康宛若被抽离了魂魄一般跪在地上,眼里山崩地裂,身体雷打不动。
“少康你还要跪多久,你爹我还没死你跪谁呢!”荀长献大发雷霆也无用,只能放任不管。
此事虽然告一段落,但律令非的情绪波动太大,心中久久不释怀。荀长颢归来便一直陪伴在律令非身边,温柔开解。
“那个孩子虽然还没来到这世间就死去着实可怜,但是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意思,为了让少康痛改前非。”荀长颢安慰道。
“我本来可以早点发现的,我去看柳朱的时候,明明就该察觉更多,如果我早知道他不只是赌着玩玩而是背负赌债的话,如果我能够早点让他清醒过来,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律令非更该知道,世间没有本可以,没有如果,没有早知道。
“希望少康真的可以痛改前非,认清自己所有的错误,浪子回头金不换。”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