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今日在府中试菜,可她却是个对饮食别无讲究的人,厨房设计的每道菜在她看来都十分端得上台面。
正在律令非无从抉择之时,一个人的出现,解决她的困扰又造成新的困扰。
“今日本王果然来对了!”姜澜庭踏入厨房,旁若无人地起筷吃菜,“这道鱼翅羹做得好,作为寿宴菜色寓意也在合适不过了,清蒸鱼虽然味美,但是色香不足,换了吧。”
“殿下一来就在这评头论足,你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律令非至少已经安心,姜澜庭即便曾恶意威胁,这段时间也没对宁季下手。
“本王府上的大厨前几日摔断了手,这几日本王可吃不下膳食了。前次来荀府,本王对荀府大厨的手艺十分满意,今日从荀表哥更听闻到府上试菜,本王岂能不来凑个热闹?”姜澜庭依旧一副洒脱心态。
姜澜庭尝遍了所有的预备菜色,品尝分析得十分有理。
“就按照殿下的选择。”律令非吩咐道。
“本王也饱足了。”
律令非解决完菜式问题,便要去看顾孩儿。姜澜庭吃饱喝足却不撤离,反倒跟在律令非身后,假装散步一般。
律令非岂能没有察觉,她一步遏止,回首与姜澜庭面面相觑,不甚友好。
“殿下还有何事?”
“你如今可还跟那个侍卫有非分之交?”
“这不关你事。”
“上次是本王冲动,但今日本王想跟你说理。”姜澜庭蓦地严肃下来。
律令非平心以待,光明正大地跟姜澜庭在凉亭辩论。
“本王有必要跟你分析一下,你与他之间存在的种种不可逾越的隔阂。”
律令非一直未问过宁季的家庭背景,姜澜庭却为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宁季的父亲,是先皇内宫禁卫统领,但因为一次刺客行刺先皇时其护驾失利被撤了职,甚有通敌之嫌。
宁季本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曾参军,在战场上受伤体弱多病,二哥曾是内宫侍卫,却不求上进,在父亲倒台之后也失了依靠,沦落在家。
甚至于接下来几年内,宁季父兄三人接连丧生,宁府的光耀门楣日渐褪色,孤儿寡母寡嫂,宁季十几岁便承担起全家的重担。
宁季十二岁参选内宫侍卫,从此踏上父亲的老路,五年升为队长,今年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郎。
“听闻宁家老夫人苛刻至极,对宁季从小到大施以重压,非打即骂,必须要他背负起家族复兴的责任。”姜澜庭平心讲述着,“皇天不负有心人,前段时间内宫侍卫检阅,宁季以第一优势脱颖而出,就连皇兄都对他青眼有加。皇兄找向来爱惜人才,尤其是在其他侍卫都平平无奇的衬托下,本王有理由相信,宁季会成为皇兄心中下一任内宫禁卫统领的人选。”
“说了这么多,难道殿下你也被他的不屈不挠所折服?”
“当然不可能,本王与他可是情敌。”姜澜庭直言不讳,继续解释,“纵使他这人确有可取之处,他或许能成为一个好侍卫甚至好统领效忠皇兄,但他的前途势必会与你的感情相悖。”
“他的事业与我们的感情无关。”律令非坚持。
“一个枉顾伦理纲常,破坏他人家庭的无耻之徒,即便再有能力,也实难委以重任。更何况你别忘了,荀表哥不只是本王的表哥,他也是皇兄的表哥,皇兄岂能容忍一个破坏自家亲戚家庭的人,若不杀了他全家都是皇恩浩荡。”姜澜庭的分析通透明朗,字字珠玑,“他若为振兴家族门楣而不懈努力,你无疑是他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你猜他有没有可能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前程,母亲的期许,家族的责任?”
律令非本该是个擅思之人,却从来没有在她与宁季的感情里开展如此深刻的考量。单单是自身的虚假身份能否被接受都还没有答案。
“那如果我不是杜若菲呢?”律令非反问。
“你能怎么不是?”
“我可以完全放弃杜若菲的身份,她背后的一切我都可以弃之不顾。”
“你的生身父母也不要了?”姜澜庭诧异
只有律令非知晓杜若菲的父母终极不是自己的。
“你这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女人!”
“他才是我的唯一目的。”律令非眼里执着深沉。
“你愿意为他舍弃一切,但他呢?”
“殿下不必再说了。”律令非起身,姜澜庭却愤慨坦然,“本王也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御亲王的尊位,皇族的身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都可以不要,我甘愿与你浪迹天涯,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
律令非听过姜澜庭几次告白,他总是肆意昂扬,震撼人心有余,动荡她的心波不足。
“殿下,你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就应该也能理解我的心情。无论是浪迹天涯还是俗世浮沉,我都只认定他一人而已。”
姜澜庭再一次失落失望失掉所有,他的散漫不羁,肆意放纵也遮盖了本心。也明白自己的强扭不下律令非这更为执拗的瓜。
“你跟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律令非闭耳不闻姜澜庭的咒言,她心中自有计划。可姜澜庭的客观见解又不可完全抹杀,她可以撇清的一切,宁季身后却有千丝万缕的后顾之忧。
律令非走出了荀府走上大街,此时去找宁季不是时辰。本以为能够在嘈杂中保持安静片刻,她却被另一件事勾去了耳目。
“有人状告萧大公子听说了吗?”
“是丞相府的萧公子?”
“就是他。”
“状告他何罪?“
“杀人!”
萧大公子在律令非的是非薄里是挂了前科的,今日更是听到“杀人”之罪,律令非岂能不管不顾。
律令非即刻赶去京兆衙门,门前围观百姓无数,巧合的是,被召提堂过审的萧璋乘坐的马车也与律令非同时到了。
“杜小姐,真是好久不见!”萧璋眼里还杂糅着上次的怒色。
“听说你杀人了?”
“杜小姐可不要血口喷人。”
律令非话不多说,面向公堂,“公堂上见。”
律令非不假思索踏上公堂,杜老爷敢于邀请萧璋配合调查已经是十分大胆,但看到女儿又出现的一瞬间,他的胆子便又不知所措。
“若菲怎么又来了!”
律令非进到公堂旁侧,杜老爷眼神示意秦快去稳住律令非。
“若菲……”
“案子是什么情况,审理到哪一步了?”律令非即刻进入正题。
“报案人是堂上跪着的伐竹人刀疤李,死者是她的妻子林氏。旁边跪着的目击证人,也是伐竹人……”
随着秦快的介绍,律令非看到堂上下跪的刀疤李,他正是因为脸上有刀疤而得名,除了脸上刀疤有些丑陋,看着就是个普通伐竹百姓。
“据刀疤李所言,今日清晨他跟伙伴去竹林里伐竹,大概午时过后回家,发现林氏死在床上,衣衫不整,死者身上多处外伤,心上还插着匕首。而在他们归来途中,两人一同看到了萧璋从林子里出来。”
萧璋也终于慢慢吞吞,晃晃悠悠地上了公堂,一如前次的嚣张跋扈,无所畏惧。
“杜老爷,这次又是什么原因请本公子来做客啊?”萧璋的下人自行带了椅座坐上公堂。
“萧公子,有人状告你玷污妇女,杀人灭口。”杜老爷说话毫无底气。
萧璋的目光毫无所动,只是往身边跪着的人瞥了一眼,当堂揪起刀疤李的衣襟,怒问:“就是你状告本公子?”
“萧公子息怒,案情还在调查中,希望公子配合,配合。”
律令非按捺住一口气,静观杜老爷继续审理。
“不知萧公子今日午时左右身在何处?”
“本公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需要向你京兆府尹报备吗?”
“自然是不需要……”杜老爷气势全无。
律令非可是隐忍不下了,直接登上公堂,严正对视不可一世的萧璋。
“若菲你下去,下去。”杜老爷小声说道。
“疑犯萧璋,如今有人状告你奸污妇女,杀人灭口你可认罪!”律令非的质问甚至无需惊堂木。
“杜小姐在开什么玩笑,我听不懂。”萧璋蒙混拒人。
正当时,严仵作与人抬上尸首禀告验尸结果。经检,女尸胸腹身中深浅五刀,胸前的匕首与伤口吻合,乃失血过多而死,生前曾有行房痕迹。
律令非走到尸首旁只看死者面容,真是的美丽的女子,只论外貌与刀疤李的丑陋十分不配。
律令非从严仵作手里取过匕首,镶金嵌玉,一看便值不少钱,绝不像粗布麻衣伐竹人家若能拥有之物。
“疑犯萧璋,这匕首可属于你?”
“这是我的。”萧璋供认不讳。
“凶器你都认了,也就说明是你承认杀了死者,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律令非怒上眉睫。
“这匕首是我的没错,但我可没有杀人,何来承认一说?”萧璋一副无惧无畏也不认罪的傲慢态度。
“有目击证人看到你在案发之时从刀疤李家竹林出来。”
“既没有看到本公子杀人现场,只是看到本公子从竹林出来,如此轻易就能断本公子杀人之罪,杜小姐是否太武断了?”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