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非安心在荀府养伤,身外的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
荀长颢每天必来凌霄苑探望律令非,每次离开都会偷偷嘱咐红豆看顾不可懈怠,一旦有任何异常必须即刻禀告。
红豆作为一切以律令非为主的忠诚婢女,见证了主人冲破古旧思维跟其他男人短暂地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依然觉得荀长颢才是她的最好归宿。
“夫人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如今日就用用侯爷送来的祛疤膏吧?”红豆掌心捧着一小盒膏药。
“先放着吧。”律令非依然淡漠。
“是。”红豆事事尊律令非,可也希望自己的所思所想能够到达她的耳中,“请夫人听奴婢一言!”
红豆转身跪地,面朝律令非,眼里尽是忧恐之色。
“红豆也曾为自家小姐嫁为续弦而以为不值,可在侯府这段时日,尽管最初侯爷冷漠不顾,但之后奴婢亲眼目睹侯爷对夫人的包容,怜爱与关怀,能嫁得侯爷如此丈夫,夫人此生还有何求?”
红豆的一跪一劝宛若砸在律令非心头的沉重巨石。她明白自己确实比荀长颢可恶,他即便爱前妻至深,也愿对自己坦诚爱情,负起责任。可自己,荒废他的感情,却还占据他的巢穴。
“红豆,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个不守妇道的坏女人吧?”
“奴婢不敢!”
“我不会再做出那种事了。”律令非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对荀长颢竭尽真情,但至少,她愿意选择留下,用一生,即便只是偿还陪伴。
灯火阑珊的房中,荀长颢在纸上写下律令非三个字,心中有无数种遐思,如果她就是律令非。
一夜悄然,荀府以外,宁季也结束了休假重归宫中禁卫队。他归队的第一天,众人便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无忌更是甩下铠甲,眼中愤怒直奔宁季而来。
“宁季,你太让我失望了!”无忌揪着宁季的衣襟,念及他大病初愈,愤怒也只能到此为止。
宁季不明确,但也能猜到无忌的愤怒,他与荀府向来有交往,听闻一些消息实在常理之中。
“我别无选择。”宁季眼中隐忍苦楚。
“如果你一开始就选择了徐小姐,那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做的这叫人事吗?”
“无忌兄,人往高处走,宁季能抓住徐小姐这告枝也是他的本事,你也没必要太过火大。”旁人劝道。
“跟徐小姐有什么关系?”宁季不明所以。
“你还装什么傻,我们都知道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徐小姐不是都去了府上照顾你,这还不是大局已定。”
宁季自然知道徐娅心来府上探望过,但消息是如何传出去且造成众人如此想法,他却是不得而知。
黄昏集合时,徐统领宣布了一个众人意料之中却来之过早的事,那便是韩绛退职,宁季作为十战十胜的第一人接替副手位置。
这就代表宁季多年来的兢兢业业终得回报,更意味着距离最高权利巅峰只有一步之遥。
韩绛临走前私下跟宁季交谈过几句,夕阳西下的宫墙,新旧交替。
“我原本认同你的实力,但你却选择了你最不该走的那条路。”
韩绛宽实的手掌落在宁季肩头何等沉重,他转身离去,宁季回想起他在徐娅心寿宴上对自己的期许。
“我相信你会出人头地,但我不希望你是藉着女人上位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
宁季大病归来就荣升级别,但他丝毫没有逾悦的心情,他再也无法向律令非分享喜悦,而徐娅心的事他必须弄个清楚。
回到家中,宁季才发现一切事情自己被蒙在鼓里,徐府的谈亲礼物已经送到宁府,丰厚可观。
“娘,二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娘已经问过娅心,她真心爱你,徐统领也有意提拔你,这门亲事,娘做主了。”宁氏不容分说地说道。
“孩儿不能娶徐小姐!”
“难道你还没忘了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宁氏愤然。
“我与她,今生无缘。”宁季的语气里几多凄楚。
“你知道就好,总之,娘认定的宁家儿媳,只能是徐小姐,已经是她了。”
“我不同意。”
“三弟,徐府的说亲媒婆已经上门过,徐小姐在你病时呵护备至的事也已人尽皆知,你若不娶她,让她一个姑娘家还有何脸面活着?”宁二媳劝说。
“那让我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我活着又有何意思?”宁季眼中哀默。
“你身为宁季子孙,今生就注定不该为儿女情长活着,你的每一步,都只能为了光耀我宁家门楣,你只能为宁家而活,为宁家而死!”
从小听到大的话,宁季本以为律令非救自己脱离了牢笼,可终究,他逃脱不去。
荀长颢今日过了时辰并没有到凌霄苑探望律令非,但门房来报,刑部公府差人来说,荀长颢事务缠身,今夜不能归回府上。
律令非得到了消息,吩咐厨房将晚膳预备,她仿佛猜到荀长颢一到了忙碌季就会废寝忘食,于是亲自送饭到刑部公府。
红豆隐约有感,律令非的心在归于正轨。
律令非不禁驻足在公府门外,她受尽荀长颢的照顾本该有所回报而已。
“夫人怎么了?”红豆问。
“没什么,进去吧。”
律令非踏入刑部公府,大部分职位的人已经离开,亮灯的也就荀长颢的公务厅。
唐宋开门出来,久违荀侯夫人也十分惊讶。
“夫人您怎么来了?”唐宋的惊讶牵动了厅中书卷落地的声音。
“侯爷他吃过饭了吗?”
“没有呢,夫人来送饭,真是羡煞旁人!”
荀长颢在厅中收拢了一把掉落的案卷即刻走到门前,果真看见律令非的一刻,心里仿佛渗透了蜜糖。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可能又会忙得不吃饭。”律令非略微不敢直视荀长颢。
“进来吧。”
他人不知,唐宋却是知道自家大人捏了一整天的案卷笔墨放不下,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但是夫人一来,他便第一时间放下一切相迎,立马坐下吃饭。
“其实你不用特意来看我的,刑部每季度总有要忙碌的一段时间,我都习惯了。”荀长颢食着饭菜格外可口。
“饿习惯了会生病的,你如果生病倒下了,那么大家子谁来扛。”
“那我以后再忙也一定不忘记吃饱。”
“这段时间也会忙很久吗?”
“有个上报案子情况比较复杂,可能我过几天还得亲自下访去一趟。”
“什么案子这么严重?”律令非下意识好奇。
荀长颢走去拿起了案卷给律令非看,说道:“三个月前,贾县石门村,一夜之间死了十七户三十九人,当地村民只剩村长一家三口和一个疯子。事发于石门村祭祖当晚,案卷陈词疯子持有毒药的容器,本该主持祭祖事宜的村长因为傻女儿生病,于是和儿子送她去看病,三人反倒摆脱了嫌疑。但案发前后,又有几位原石门村的相关人等回村,此案牵涉命案之广,其中疑点之多,贾县令无从判决,于是上报刑部处置。”
“我想跟你去查案,可以吗?”律令非一时意志饱满。
荀长颢在给出卷宗的一刻就知道律令非会有这样的请求,好像这世上还能令她提起兴趣之事只有侦查破案。
“我明日再请济世过府为你复诊,如果你的身体一切都好,我便答应带你同往。
“我一点事都没有了,不用麻烦方御医了。”律令非坚决。
“你想随我离京,当真不是为了逃避吗?”
“我只想跟你去查案,为冤死的亡灵申冤,只有那才是毕生的道。”律令非的目光是坚定的。
荀长颢自然也不希望她沉沦伤人的情爱。
“也不会马上就动身的,这几天你还是要好好养身体,才能经受得住旅途劳顿。”
“吃完饭我马上回去休息。”律令非一经决定便连吃饭都努力了几分。
“虽说吃多了有力气,但也不能狼吞虎咽。”荀长颢给律令非夹菜。
律令非不知是自己软弱了还是心向荀长颢敞开了,不经意间,恍然大悟,他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是自己身边那个知冷暖,默默关怀的人了。
荀长颢送律令非离开刑部公府,她让他留步,荀长颢的脚步依然不自觉跟随走了出去。律令非今日的来到,足以抚平他多日起伏不定的心情。
“侯爷,若是舍不得夫人就回府去吧,何必一人挑灯夜战,让夫人独守空房,虚度良宵呢?”唐宋调侃道。
“赶紧回去做事,否则明晚你也休想回家。”荀长颢拿起上司架势。
“我回不回家无所谓,家中又无娇妻美眷,软玉温香。”
唐宋艳羡不已,荀长颢只盼往后时日更多,无妨感情浓淡,但求长长久久,能与律令非如今日一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律令非在房中准备就寝,忽而有石子敲击窗框的声音。她已经知道来者何人,起身打开窗户,来去无踪的黑影夜下臣从梁上落下。 卿本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