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况宅内,被放开的孙兰本想挥军反攻。然而家将中意见不一。持重的认为敌情不明,不宜仓促。孙兰未曾当家,威望不足,一时陷入扯皮。
好容易等人将孙况救醒,得到命令带人杀出时,齐兵早已撤得干干净净。孙兰意犹未尽,正要带人往杀声最密处攻去,卫杰一把拉住,说:“谋定后动!要防齐兵杀回!”
几人匆匆回到厅上。刚被解开迷药的孙况还有些虚弱。他问卫杰:“杰公子认为怎么做最好?”
“现在有三个办法!”卫杰知道时间宝贵,所以语速飞快,“一是立刻斩开城门,保全孙家为上!二是集合家兵向外攻,将六国余众串联起来,等兵力足够时,强力破开一道城门,掩护六国人逃难。第三嘛——”
卫杰冷冷一笑,说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方案:“从刚才的情况看,齐兵的战力就这么回事!
目前城中齐军兵力分散,一部分在外围,紧守城门及城头。一部分在攻击六国人,城中通道的守卫兵力不会太多。要是咱们全速突进,攻入王宫,放起火来,齐人必然慌乱。
即使杀不掉齐王,也能让齐兵攻势缓解。到时候咱们再分兵串联六国人,破开武库及各大臣府邸,抓获人质,夺取兵器铠甲。要是运气好些,来个孙氏代齐,也未必不可能啊!”
孙况脸色惨白,眼中却有光焰不住跳动。兰陵血战,让孙家与秦人结下深仇,浓得化不开。之所以改姓孙,就是存了毁家报仇之念,不想拖累荀氏族人。奔齐后,他本指望说动齐君攻秦。然而吕建的表现令他绝望。加上今晚幼子一意妥协,竟然死于齐兵之手,这令他的心彻底冷了!
孙况念头电转,最终沉声说:“孙氏代齐,那是过奢的幻想。然而化齐为楚,尚有些些可能!
大楚旧地与齐接壤,城中楚人不下三万,只要聚集起三五千人,就足以成为六国人的核心!要是能夺占临淄,反客为主……也未必不可想!”
孙况眼神锋利如刀,咬着牙下令:“家兵分为三队,孙兰带一队居中,杰公子带一队殿后,仇卫率带一队为前锋。尽弃家财,只取兵器。家中老弱跟随中队,急速攻向王宫!”
临淄城广大,六国人多居于外城。内外城之间有城门阻隔。外城如今一片混乱。在仇亿率领下,近两百家兵公然沿主干道行军。估计是整齐的军容被人误会,居然未遇阻拦,顺利来到内城门前。
看着火炬煊天的城头,仇亿正感觉头痛,却见身后的孙氏家兵有人推上来一只大柜子。柜子底部装有车轮,象是一辆古怪的大车。
几个匠师手脚麻利,将“大柜子”打开后,飞快的装配出一辆投石车。这些人的动作都在城下阴影中进行。然而内城守兵见这队人马停留在城下,既不上前验符过关,也不退开,已经生疑。有人大声喝问:“城下是哪一部分,在此有何公干?”
一个孙府家臣当即上前,大声说:“我等奉太子军令,在此——”
一番话还没说完,投石车已经启动,啪的一声,将一只黑黝黝的陶罐掷上城头。随即轰隆一声,陶罐当空炸开,大片火油象雨点般撒下,城头迅速燃起大火。
趁着城头刹那间的慌乱,几个孙家悍卒推着另一只大柜子飞速向前。刚将柜子推进城门洞,几人便转身急奔。没奔出十步,背后已经传来剧烈爆炸。原来那竟是整整一柜火药!
仇亿立身处离城门约有三十丈。剧烈的爆炸令他一时失神,要非身边的家将将他拉倒。他差点就被飞射的砖石击中。
好容易回过神来,仇亿半是震骇半是兴奋,大声喝道:“随我杀!”
他一跃起身,提刀当先杀上前去。当初听到卫杰攻击王宫的方案,仇亿并不看好。他更看好中策。对于孙况采取这个“蛇吞象”的下策,仇亿相当不解。别的不提,光内城至王宫,处处都有坚城、高墙,凭着三四百兵力,过关都属奇迹,更别说闯宫刺王!
到如今他才醒悟,孙况敢于采取此策,原来是有神兵利器之助!
齐人虽然早就发明火药,然而威力远逊,主要杀伤来自于爆燃而非爆炸。要不然,城头的防守布置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冲到城门前,仇亿看到炸城的家兵死了大半,仅存的一个也头破血流,然而仍坚持着反身冲杀。看来孙律之死,确实激起了所有家兵的愤怒。
此时城楼早已垮塌,砖石木料将城门洞填塞了一半。仇亿攀上废墟,正待厮杀,却见齐兵早在爆炸中伤亡殆尽。他连忙指挥跟上来的众人清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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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仇亿这队人的后面,殿后的卫杰刚刚领兵出府。
腿有伤的熊欣骑在一匹马上,皱着眉对卫杰说:“凭咱们这点人想杀齐王,我总觉得象是儿戏!”
卫杰似笑非笑的说:“孙大夫一把年纪,总不会不如你一个小毛头明白吧?他敢采用,就必然有成功的把握!”
熊欣还是心惊肉跳。本来孙况得知他是楚王苗裔,非常热情的邀他同走中路,然而熊欣果断拒绝,坚持要在后路。实在是他心虚。以几百人去攻打王宫,怎么看都象飞蛾扑火,他哪敢走到前面!
事实上,卫杰也有些惊疑不定。他的下策只是姑妄言之,真实用意是想借狂言测测孙况的心理底线。哪知孙况居然采用了。这让他心中极为不安。孙况究竟是由于幼子之死,被仇恨迷昏了头,还是另有玄机?
借着殿后之便,刚才他一直在观察孙家人的举动。看到孙律尸身被草草收殓,接着孙况对所有家人做了一次简短却悲壮的动员,讲明了刚才孙律一心想自保,却被贪暴的齐兵无情射杀。事已至此,孙家忍无可忍,退无可退,只有跟齐王拼个鱼死网破。
孙律之死就在所有家兵眼皮下发生,所以这番动员立时激起众人的冲天怒火。悲壮的情绪下,孙家所有人毫不犹豫接受了攻向王宫的命令,并立刻忙碌而有序的分工准备。
甲兵整队,熟悉新的指挥员与各自作战任务。工匠们飞快的搜集器物,组装进攻、防御的各种装备。管事们指挥下人搬运器械杂物。身手敏捷眼神好的被挑出来侦察周边情况,不断的奔进奔出。
尽管事发仓促,然而准备工作只用了一顿饭工夫就基本完成,显示出孙家人极为优良的组织力、应变力!
在卫杰这个穿越者眼中,越是如此,此事越可存疑!忙而不乱,一条即过,这难道是在拍电影,事先早已排练纯熟?
然而身边只有熊欣这一个“自己人”,此外全是孙氏家兵,即使有疑虑,卫杰也不好明说。
好容易熬到后队出发,卫杰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听到熊欣说出这番话,卫杰再难承受疑虑的煎熬。他对熊欣说:“君悦你暂代我指挥一下,我有些内急,要上个茅厕。你带队慢慢走,一会儿我就能追上!”
熊欣是考烈王幼子。当时考烈王一把年纪,居然连续搞大了好几个侍姬的肚子,得意之下,就给熊欣起了这个名字,并赐字“君悦”。卫杰与熊欣算是老朋友,地位又相当,所以能以字相称。
熊欣并未存疑,事实上,他也紧张得想尿尿。他勉强点头说:“子豪快点跟上。城中这么乱,一个人落后太危险了!”
子豪是卫杰的字。与熊欣匆促交接了一下指挥权,卫杰立刻飞奔回宅内。 宅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