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鼻子老道说的极是,相逢即是缘分。”那空劫老者也是自然而笑,尽显清逸自然之态,双眸似有神韵般看着李封,仿佛能将自己看得通透明澈,随即捻起一枚白子轻轻落下,平淡无势。
李封猛然一懵,空劫老者不是刚落过子吗?为何再下一枚,遂疑惑问道:“上一轮便是白子,按理应是黑子出棋才是,为何空劫道友再落白子?”
此时的棋局宛若龙凤相斗,缠绕一起,各处皆是精妙绝伦,宛若群芳斗艳各显神能,那一枚枚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异象层出不穷。
李封一直关注着棋局变化,那话语间本应是劫空老道行棋,但空劫落子,有些不明所以。
将目光移转看向劫空,见他面色依旧并无异样,愈发好奇,仔细一看棋盘,那话语之间竟然多出一枚黑棋,也不知是何时落下的,白棋一落双方便是均衡之数,实在是讶异得紧。
李封面色突然浮现一抹红润的羞色,不曾想一个不小心便是平添笑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引来两人一阵笑意。
“小友并没有看错,只是贫道落的是心棋,心有所想便已然布局其中,就像是你所见一般,这棋子就该在那处。”劫空和蔼笑道,那一旁装着其余棋子的棋笥果然不翼而飞。
“原来如此,倒是李封眼拙了。”听闻劫空之言,李封才反应过来,但心中疑惑不减,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想法的。
有紫珠坐镇识海,还不曾有人能洞察自己意图,更何况直接将自己想法道出。
对两位老者也愈发看之不透,如此高深之境,以心棋布局实在玄妙,不知不觉间便已然有所动作,对于心念意识的操控臻至化境,至少以心念下棋,自己闻所未闻。
“心乃是生灵之本,那所有的神通妙术皆是由心而发,而非所谓的意识丹田,经脉神台,心感万物而成法,道成法,法化心,亦可说心成万法,万法化道,正是循环往复之象,但这也是吾之天机子的看法,小友可参悟,但不可尽信。”劫空接着讲道,再次以棋讲道,将李封所答出。
只见他心念一动,又是一枚黑棋显化在宛如阴阳演化的棋盘之上,瞬息便与这一方天地相融,天机之青乌妙术正是与天相合,也是暗合劫空所言。
“玄理本就是难以形容的,言语终究是有所限制,不能将所悟一切尽数道出,这纷繁复杂的星辰棋盘就是世间之态,保持本心便能一往无前,但又不能将目光局限于所见所闻。”空劫并未以心御棋,依旧是颇含道韵的动作落棋,眉宇间时而紧凝,时而风轻。
李封前番所提的三问,在这一盘棋还未曾下完时,就已然明白许多。
两位老者虽身处道中,道有千万,不能将李封所问何为道阐述而出,但将自身喻为棋子,棋成道之历程讲述与李封领悟,也算是不留遗憾。
至于何为法,有道时便可知何为法,万事万物皆是法,天地冥虚皆是法,无止无尽也是法,也是极尽自己所能将其道出。
何为心,却需要李封自己去感悟,随心而动,便是至高境界,心即是法,心即是道。
李封懵懵懂懂,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这些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只是深埋心中,等待着李封前去挖掘。
棋局时快时慢,李封也消除杂念耐心观之,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变暗,不由暗暗好奇这仙山古境也有日月时辰之分。
萦绕古山小亭的云雾逐渐化为赤色,暮霭沉沉,一抹残阳如月悬着天边,将天空映射得通红,格外美丽的黄昏之韵随着道道赤光飘散。
在这样暮与昼的斗争中,暮色终是占据了上方,将明亮的昼光挤压而走,那一轮残阳如血,落日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极具自然变幻的景象,瑰丽无比。
“小友,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一道浑重明音如有奇力般将沉浸在棋局精妙与道意之中的李封唤醒。不经意间李封便沉迷于那无尽的意韵中无法自拔,才发现天色有昏暗了几分,陡然回过神站起身来,才发现棋盘已然落满密密麻麻的棋子,那严谨的构局使人耳目一新,颇感惊讶。
那三百六十一道棋并非终点,眼前犹如乾坤演化一般,将棋盘蔓延百里之远,这古山皆被玄奥的棋局充斥着,却如同虚影般穿过三人的身体,仿佛另处时空。
精妙的博弈,仿佛是一场美梦,迷幻又让人回味无穷。
三百六十枚黑白棋子如同龙蛇蜿蜒,将其点缀得愈发奇妙玄奥,蕴含着一股与天争锋的大势,又有清净自然的明势,两相融合竟显得格外的和谐。
果真无胜负之分,再看面前的两位老者,皆是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竟有些莫名的欣赏之意。
“两位道友为何不下了?”李封只见棋盘延伸,不见接着落子,而白棋棋笥里依旧有着满满一罐棋子。
“棋局无终无始,你来时棋局在,你走时棋局也不散,并非不下,只是贫道二人也该走了。”劫空白须随风飘曳,自有一道奇幻之意萦绕其身,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能显化在他那双灵性的眼眸中。
天机道最注重凡尘历练,红尘沉沦,只有亲自去经历过,才能将众生之象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这也是他教给李封的第一个道理。
“老朽与牛鼻子老道本就是你之心生,这飘渺的古山,小婷,棋盘,道人,老者,皆是你之念想,你醒了,我们便随着这幻象一起消逝,化作茫茫宇宙间的尘埃,一切,本就是一场幻象。”空劫也是高深笑道,一举一动间宛如仙人降临,与所见之象无比契合,举手投足间有着无尽的自然韵味。
玄清道讲究从超脱自然之象,顿悟之法,老者之深沉犹如瀚海,无边无际有着无上的神力,宛若乾坤,广袤无垠却是包含万象,这天地仿佛都能因他一眸而变。
“心生念想?可两位道友分明就是东生大帝葬帝塔中的一场造化或者劫难,我来时,这虚妄之境就已经存在,莫非东生大帝早已知晓千万年后,我会来此处?”
李封心中震骇不已,空劫所说愈发难以揣摩,简直让人脑袋生疼,虽参悟了些至理道法,但仍是无法堪破这眼前的一切。
若真是东生大帝万载前便已算出自己回前来葬帝塔接受两老博弈之传承,与劫空道人与空劫老者论道,那东生该是何等惊艳。
“是,也不是。”劫空摇头讲道,卖弄玄机。
“东生道友虽有这般能耐,却无法算到此人会是你,当你踏入这贫道与空劫道友博弈之虚境时,我们便随着你心中意念而生,也会随之而灭,总归是有着时间限制。”
李封感叹不已,果真如自己所想,东生大帝之威能实在是超出自己想象,难道早已遁出象帝不成?
虽还有些疑惑,但见两人面色平静并未打算再回答这问题,遂不再多问。
“此番李封获益匪浅,全凭两位道友倾力赐教,耐心教授,李封感激不尽,两位如同李封之师,还请受吾一拜。”稍微思索便打算向着两位老者行了一个师礼。
那空劫老者与劫空老道面色陡然一变,急忙将李封还未躬身之形扶起,倒是双双反敬一礼。
“万万不可,小友真是折煞我等了,这本就是机缘所至,因果随心,如此一来使得贫道心中惶恐不已,断不敢受。”
“正是,你我平辈相交,老朽已然是占了大便宜,那道法之论也并非相授,只是印证而已。”也不知有何忌讳,李封一拜竟使得空劫老者那古井无波的慈祥面容泛起一阵诡异的慌张,李封愈发迷惘不解,如此强者竟对自己这般谦虚,不适之时更显疑惑。 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