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作为一个有着传承的百年大家,一直以来在江城还是很有声望的,每年都有数不胜数的人家挤破了脑袋想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剑庄修习,指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学得一身武艺,将来能够出人头地。
徐氏剑庄每年都会收大量的徒弟来保证经济的维持,其中大部分都是有教无类的外门弟子,这些弟子基本上都是短线,很多都是小孩子图个新鲜来练剑,练了半年一年发现太累了,太没劲了,太难了,就不练了,这一类弟子每年都为徐氏剑庄提供了大量的金钱。
另一类则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主要是徐氏的自家子弟,或者是那些高官贵人的子嗣,大多都是一些受到重点照顾的,还有就是那些天资奇高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因缘际会下进入徐氏剑庄。一个优质的内门弟子,往往需要漫长的岁月来培养,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八年。
内门弟子作为核心人才力量,自然是优中选优,不论以后他们是否留在剑庄上效力,他们的一言一行,他们的身份地位,都是徐氏剑庄的门面构成。
徐氏剑庄这两年在外人看来还是很风光的,江城内外光是他们的练功场就有好几处,每次娃娃们列队练功的场面,不管是谁看到都要驻足评论一番,好不热闹。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徐氏剑庄的家主徐长青在这两年里过的并不舒心,反而很苦恼。
作为家主,他对自家情况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现在的徐氏剑庄,压力其实很大。
首先是人才出现了断层。
优质的年轻血液不够,中生代逐渐乏力,老一辈就更别说了。
其次则是剑庄的发展遇到了瓶颈。
依靠招收弟子这种模式来维持一个大家族的生计,其实是很难的,目前的虎国属于和平年代,人们的生活节奏和方式正趋于多元化,说简单点,就是练剑的人越来越少了,去学其他东西的大有人在,加上官府对江湖门派们越来越强的把控和干预,徐长青很多时候都忍不住暗自叹一口气,总有种将要日薄西山的危机感。
今天的徐长青正在府邸的观台之上,督导内门弟子们练剑。
其中正在练剑的还有徐少卿,当徐长青看到自己的儿子连徐氏剑法的第三式都施展不出来后,他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窝火了。
“徐少卿,这第三式怎么练了一年半了还没学会?”
“你是女人在绣花吗!瞧你那个扭扭捏捏的样子,你是一个剑客吗?”
“你的一身元力就这么点吗?从开始到现在练了还没两个时辰就软塌塌站不起来了?”
徐长青越看越气,忍不住大骂一声。
“混账东西,徐氏剑法在你的手上,简直把人丢尽了!”
“一天就知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从今天起,什么时候把第三式练会了才能出门,破剑式和御剑式每天加练五百遍,不练完别想上床睡觉!”
徐少卿在剑台上满头大汗,累的都要虚脱了,他听到父亲的话内心中顿时满是委屈和不悦,硬着头皮继续耍了起来。
观台上的徐长青对自己这个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到了极点,徐少卿在习武修炼这方面的资质其实很普通,这点自己是清楚的。自己一直寄希望于这个儿子,希望他能在其他方面颇有建树,最好能好好读书,考取个功名利禄什么的,一样也是为祖争光,这样一来也好继承家业,可惜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儿子才无八斗,倒是那一身纨绔劲,跟着江城里的高粱弟子们学得了不少。
徐长青再一想到前阵子徐氏剑庄和常玉的那一场战事,他看向自己这个儿子的眼神越发的凶狠起来。
常玉和徐氏剑庄的那一战,让徐氏剑庄损失了的不仅仅是几个高手,或是几把好剑而已,最贵在徐氏剑庄苦苦累计的声望,声望,是徐氏剑庄立身的根本。
就在徐长青正因为常玉这个名字脸色难看的时候,有手下走上前来通报道,“庄主,府外有人求见。”
“谁?”
“倪虹小姐。”
“她?”
“除了她还有谁?”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没有通报姓名。”
“好,我知道了,让她们上来吧,顺便让府上鱼跃境以上的剑师来附近藏好待命,等我示意。”
徐长青眯起了眸子,看着场中练剑的内门弟子们,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半会儿后,他一动作,正在练剑的弟子们立刻领会过来,整齐地朝两边退开,而让开的道路之中,倪虹两人已来到了中央。
“徐庄主,好久不见。”
倪虹行了个礼。
徐长青盯着两人冷哼了一声。
“倪小姐,你可是来了,我可等你很久了。”
“实在对不起庄主大人,我一直迟迟未能前来跟您解释,是因为这两个多月我人不在江城,今天也是刚回来不久,这就立刻前来探望徐庄主您。”
“对了徐庄主,我之前虽然人不在,但派人前来吊唁过出事的剑客,不知道让他们带到的二百两黄金,是否交给剑庄了?”
观台上的徐长青颇有霸者风采,他冷笑了起来,“倪小姐,这件事二百两黄金就可以算了?”
“你可知道,这件事对我徐氏剑庄造成了多大影响?”
倪虹不卑不亢道,“徐庄主,想必你早已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件事情,可是徐氏剑庄做得不对在先。”
“我派人前来吊唁,送上黄金,并不是在博得您的原谅,相反,我是在表示我自己的谅解和宽容。”
徐长青闻言大怒,“你!”
徐长青又一哼,“既然如此,你今天又前来做什么?”
“还有,此人是谁?为何见了我不行礼?”
所有人都看向了年轻的黑衣男子。
站在一端的徐少卿看到他后,瞳孔一缩,有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
片刻后,黑衣男子开口说话了,他不动如山,一动,便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人们只见他微微一笑,“敢问徐庄主,在下为何要行礼?这其间何礼之有?”
徐长青顿时勃然大怒,“放肆,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黑衣男子顿了顿,“徐庄主,你听好了,我姓江,名常胜,现任西北莽王江业之子,位居世子,世袭莽王。”
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西北世子?江常胜?
徐长青和所有人一样,都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再说一次,我姓江,名常胜,西蟒王江业之子,位居世子,世袭莽王。”
嚣张,自信,霸道。
一时间,江常胜这股无与伦比的桀骜风采,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悠悠地踏起步来。
“徐庄主,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以前你考过州试,拿过武举人。”
“可惜了,如果你是文举人,见了当今西北世子,只需要磕三个头。”
“但你他妈恰好是个武举人,所以你今天得给我磕九个头!”
江常胜桀骜一笑,简直自信自负到不知山有多高,海有多深。
“不过嘛,本世子今天是微服出访,这里不是庙堂,更不是王府。”
“世子我也不是拘泥于礼律的老古董,磕头就不必了,但你现在必须要起身相迎,降半身行礼。”
“徐庄主,你可听清了!”
全场哗然,万物俱寂。
江常胜的这一番话,简直让徐氏剑庄上空的云都消散了。
他的一眉一眼,一腔一字,其中所富含的冲击力让每个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听错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一家之主,徐长青此时是又怒又气又惊又惧。
观台上的他,彻底僵住了身子,饶是活了无数年早已是老油条的他,在这一刻也有些手足无措。
“徐长青,你竟然还不行礼,可是要抗命?”
“你是要亵渎世子之尊,莽王之威,圣上之浩荡皇恩不成!”
江常胜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让倒茶的侍女吓得当场手软摔碎了茶具,连忙倒地跪在了地上。
一个侍女跪了下去,瞬时起起落落无数人下意识跪了下去,或是弯腰降半身,行俯礼。
太出人意料了。
对于虎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来说,当今圣上,西北莽王,还有世袭罔替的西北世子,这一类人都是可望而不及的。
他们实在是离大多数人们的生活太遥远了,就像天上的太阳和月亮。
徐氏剑庄的人今天怎么也没有想到,未来的西蟒王,今天的西北世子突然大驾光临在了府上。
一股油然而生的畏惧感,惶恐感,臣服感,产生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江常胜向前又踏了一步,朝徐长青踏了一步。
那凛冽而有神的双目,紧紧地盯住了徐长青的眼睛。
两步。
三步。
当江常胜即将走上观台上的时候。
徐长青再也无法直面这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他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来,走下观台,低下头颅。
“见过世子大人。”
江常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低头颔首的徐长青。
三秒钟过去了。
徐长青的额头上流出了汗珠。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吭声。
“都起来吧,免礼。”
话罢,所有人如临大赦。
待转过身时,那个一身黑衣气势逼人的年轻男子。
迈上观台,独坐于交椅之上。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