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玉回过头来后脸色难看。
一个戴着兔脸面具的女人,用一把锋利的弯刀架住了自己的脖子。
弯刀很快,只是和自己的肌肤贴了贴,便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有血流了下来。
眉头紧皱一声怒斥。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敢杀我?”
女人没有答话。
灯火晦暗的房间中,在一道屏风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叫卯兔,是我派来的。”
“杀你而已,有何不敢?”
紧接着,这道声音的主人现身在了房间中。
锦衣夜行,素袖藏金。
面如温玉,眸深如海。
是这个男人的写照。
准确来说,他并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人推出来的。
他看起来似乎身体状况不大好,坐在一张漂亮的红木轮椅上。
推着轮椅的,是一个戴着蛇脸面具的男人。
看到这幕后,惊涛骇浪四字不足以形容高成玉的心情。
“你,你是,你是世子!江常胜?”
“这怎么会?你不是应该…”
轮椅上的年轻男子一只手托着脸颊,眸子里满是写不尽的冷酷。
“怎么,很惊讶吗?”
“对了,说起来,今天应该是我们俩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话罢,他开始变脸。
忽然就变成了蔡庸的脸,吓了高成玉一跳。
紧接着变成王存孝的脸,然后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转换不断。
最后,变成了青城山前魔王常玉的脸。
高成玉满头大汗连退三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魔王邪气一笑。
最后恢复为江常胜本尊之容。
“不可能!你,你明明应该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你被埋了。”
“你不是江常胜,你到底是谁?”
“你是京都来的人吗?”
“还是北边来的人?”
“假扮成江世子的模样来吓唬我?”
“竟然能找到这里,哈哈哈哈哈哈,想杀我灭口?”
“好一招驱狼吞虎的障眼法。”
听到这里,江常胜的眉头一皱。
轮椅上的他,开始修起指甲。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死了呢?”
“青城山那一战,我差点就烧尽了自己的魂台还有精血败亡在那里。”
“在山脚下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醒了。”
“我知道自己很难突出重围。”
“还记得蔡庸吗?”
“那个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家伙。”
“当你们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高成玉听到这里瞳孔一缩。
“既然你们希望我以一种无法翻身被践踏凌辱的方式死去。”
“那我就配合一下你们呗。”
江常胜吹了吹手指甲。
“说起来,当天还真是悬啊。”
“差点真被众人踩死了。”
“还好踩我的人,跟踩蔡庸的人比起来要温柔的多。”
高成玉一脸的不敢置信。
“可是我们明明查探到你已经没有了生机!”
“这你可能就不知道了。”
“对我来说,想要假死并不难。”
“我对人之身体的理解,还有对医术的掌握,要比寻常人高出那么一点点。”
高成玉心有不甘又问了一声。
“你到底是怎么变脸的?”
“换容珠啊。”
“不可能!换容珠十分消耗元力,且喉结处不可受到猛烈攻击。”
江常胜听到这里眼睛一眯满是光彩。
“你忘记了吗?早在和大妖僧拓拔寒大战的时候,我便已经伤到了喉结部位。”
“按道理来说,那个时候我就应该面容破碎了。”
“之所以可以瞒天过海,是因为我把换容珠掉换了在身体里的位置。”
“这个对我来说,也不难的。”
顿了顿。
“说起来,这些都是障眼法罢了,我之所以最后能活下来,得感谢两个人。”
“你可别说,这两个人还都是你的人呢。”
江常胜一笑。
高成玉一愣。
“谁?”
“我。”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只见尹天正走了进来。
高成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尹天正,你!”
“竟然是你!”
“你这个卑鄙小人,叛徒!”
尹天正先是走到了高成玉的面前。
摘下官帽,取下绣春刀,放到了地上。
“还请高公子恕罪。”
然后走到了江常胜的面前,一低头。
“见过世子殿下。”
高成玉一脸的愤怒,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尹天正撕成碎片。
在以前,尹天正口中的殿下是自己。
而今天,他的口中的殿下变成了别人!
“诶,什么叛徒不叛徒的,看你说的多难听。”
“天正啊,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最后放我一马,我真得死在那里。”
江常胜一脸的云淡风轻。
尹天正连忙躬身答谢。
“殿下客气了。”
高成玉的眼睛里简直能喷火了,这一幕让他恨到牙痒痒。
“尹天正你这个废物!”
“平日里本殿下对你怎样?你忘记我对你的恩情了吗?”
“不仅仅是你,还有你在京城里的爹和弟弟,都受着我高家的恩惠。”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尹天正一声冷哼。
“高家恩情,在下自然不敢忘。”
“高公子,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只不过是亡羊补牢,悬崖勒马罢了。”
轮椅上的江常胜听到这里,轻轻拍起手来。
“哈哈,好一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我觉得应该再补充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高成玉,你他妈的敢做局杀我,真是活腻歪了。”
“就凭你,也敢在本世子面前自称殿下!”
说完最后一句话,江常胜眸中寒光乍现,让人不敢直视。
愤怒无比的高成玉忽然冷笑了起来。
“事已至此,我高成玉愿赌服输。”
“江世子,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江常胜眸子一眯,和高成玉对视了起来。
“不然呢?”
一时之间,房间里满是安静。
只有目光碰撞的电光火石声。
“世子殿下,我做局杀你,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都有谁让我做局杀你的吗?”
江常胜瞳孔一缩。
“你大可命人立刻杀了我,我高成玉毫无怨言。”
“但是我不甘心。”
“并且我还想问一句,江世子,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杀了我,你又甘心吗?”
江常胜听到这里。
笑了。
虽无笑声,形色却足够放浪。
“那你说说看,要怎么杀了你?”
“才能让你甘心,让我也甘心。”
高成玉的脸上写满了狠辣之色说道:“以前,我以为你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但是现在,我敬你是个英雄。”
“既然是英雄,敢不敢接我一战,让我输个心服口服,死的明明白白。”
“如果今天你能亲手杀了我。”
“在临死前,我不但会告诉你这件事的主谋,还会送你一份大礼。”
江常胜听到这里,神色一动。
卯兔第一个动了起来,想要将高成玉就地正法。
“慢着。”
“先别急着杀他。”
“你倒说说看。”
“是什么大礼?”
高成玉吐出四字。
“莽荒地图。”
在场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
莽荒,是妖族所居之地。
西大陆苍天大陆上,除了人族的虎国之外,便是无垠无尽的莽荒。
千千万万的妖族驻扎在莽荒里,与人族是无数年的生死大敌。
人类和妖族打了这么久了,即使有过无数场大胜,但从来没能打进过莽荒腹地里去。
对于人类来说,西大陆的三分之二,是浩瀚的,更是神秘无比的。
多少年了?强大的妖族可化人形混进人群,而人类却很难混进妖族里。
没有人知道莽荒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更没有人知道妖族的势力到底是怎么驻扎的。
人们只能凭借着自己对妖族的臆测,和对妖族的想象,还有那一星半点的推进,来完成对整个莽荒的了解。
假若人类能够有一份莽荒妖族的完整地图。
那么人类统一山河的大业,便会很有希望。
此时此刻高成玉这轻巧的四个字,里面所蕴含的分量却是极重的。
可以说,莽荒地图是不能用任何钱财和宝物来衡量的东西。
因为它的价值,已经超越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这四个字,是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都换不回来的。
整个人族也许花上一千年的历史,都无法得到它。
江常胜神色一沉思索了起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种东西就算是云龙风虎四大国的圣帝加在一起,也求不到。”
“而你一个个小小的郡守之子,竟然能够拥有此物?”
“如果是真的莽荒地图,能够改变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命运,更可以改变无数人,无数妖族的命运。”
“甚至是撰写历史。”
“不好意思,我不信你。”
高成玉哈哈大笑。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杀了我,那份十分之九的莽荒地图,就永远不得现世。”
江常胜眉心一跳。
“果真有十分之九?”
高成玉中气十足。
“山川地貌,大城小城,据点要塞,人口分布,甚至是种族势力等等详细信息,应有尽有。”
江常胜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又一问。
“为什么愿意给我?”
高成玉扭了扭脖子。
“本来这个东西,我是用来压箱底的。”
“这份地图,可以换我高家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关键的时候,甚至够我换九条命来用。”
“今天我还不想死。”
“所以我要用它跟你赌。”
“赌你敢不敢亲自与我一战。”
“你赢了,我送给你。”
“你输了,你放我走。”
“可敢?”
推着红木轮椅的巳蛇眉头挤在了一起,压低了声音说道。
“世子,小心高成玉此人有诈。”
“依我之见,应当立刻杀了他。”
下一秒。
轮椅上的江常胜不听劝阻站起身来。
显然很是费力。
咳嗽了好几声。
巳蛇连忙走到一旁扶起他。
“世子,你的身体现在这么差。”
“他明显就是激将法,谁知道他有没有那份地图?”
“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啊。”
“还请您歇息一下。”
“我现在就杀了他,那份莽荒地图,我们翻了天也会帮世子找出来。”
巳蛇勃然大怒,有一杆银枪忽地出现在他手心中,直指高成玉。
江常胜走了几步。
差点就翻身摔了下去。
巳蛇连忙又走过去扶住。
“兔子,你还愣着干嘛?快杀了这个贼子。”
卯兔闻言弯刀一凛,眼看高成玉就要血溅五步。
只听江常胜一声暴喝。
“不准!”
高成玉满头大汗,眸子抖动。
“莽荒地图,这样东西要是被我江家得到。”
“江家往后至少五百年内都不会倒。”
“这份地图的价值,于常人是荣华富贵,于小人是万劫不复,于千军万马是护身符,而于我江家。”
“是历史。”
江常胜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高成玉。”
“你喜欢赌?”
高成玉眉头一挑,露出了一抹桀骜的笑容,耸了耸肩。
江常胜咳嗽着咳嗽着站直了身子。
“巧了,我也喜欢赌。”
“赌,有三层境界。”
“第一层叫不怕输。”
“第二层叫输不怕。”
“第三层。”
“叫怕不输。”
最是那一低头的斜眸,霸到风华绝代,冷到骨子血脉。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