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琉璃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别扭的饭局。
忍不住开口起来。
“廖公子，关于你之前跟我所说关于资助贫困学生的事情…”
迷迷糊糊的廖旭不等澹台琉璃说完便起身来走了过来。
显然已经喝飘了的他，再没有了半点风度翩翩。
整个人往前一扑，试图伸出手去抓澹台琉璃。
澹台琉璃眉心一跳，连忙避开。
眼看廖旭就要一个狗吃屎栽一鼻子灰，江常胜连忙接住了他。
廖旭已经有些分不清人了，抓住了江常胜的双手，当成了澹台琉璃。
“琉璃，我跟你说，别说资助那些贫困的学生弟子。”
“只要你开心，为你盖一所学校都行！”
也不知道是酒后吐真言，还是演戏而已。
这个廖旭此刻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真心真意。
他的两个小厮站在一旁束手束脚不知道怎么办。
江常胜对付这种局面就拿手多了。
也不去打扰廖旭在那里深情独白，任凭廖旭抓着自己的手呢喃个不停。
先等他说完，许久后才开始回话。
“廖公子，我是常玉。”
“廖公子既然答应了我妹妹琉璃资助学生的事情。”
“今大家又聊得高兴，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把这件事给敲定了？”
这番话说完，澹台琉璃愣了愣。
那两个小厮也是脸色微微一变。
显然江常胜此时此刻的行为多少都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澹台琉璃想要阻止但是却又忍住了。
那两个小厮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廖旭虽然喝高了，但还是有点脑子的。
他想了想，满是疲惫地问了句。
“现在办？”
“那必须的啊，廖公子。”
“你想想，资助学生这种事情，您要是做好了，那该是多大的功德啊？”
“您本来就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要是再被北郡城的人知道您有如此善心善举。”
“啧啧啧，以后北郡城的人，该会多么敬仰您啊！”
廖旭听到这里嘿嘿一笑。
“您再想想，到时候会有多少闺秀良姬爱慕您啊？”
“唉，真是让常某人又羡慕，又嫉妒，更多的是对廖院长您的佩服。”
廖旭一听到这句话，不用猜也知道醉醺醺的他此时脑海里一定是浮想联翩，整个人估计都要上天了。
只见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行！现在就办！”
“琉璃，说吧，需要多少钱？”
“你只需要出一个数字。”
“至于钱怎么来你不用操心，我会以廖家庄的名义出这笔钱。”
澹台琉璃闻言一喜。
“廖院长，之前我们两个学院有过预案的。”
“需要一万三千两银子左右。”
“这只是第一批次的计划，我们的计划是…”
廖旭听到一万三千两银子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大叫。
“什么？一万三千两？这么多？”
一万三千两银子，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醉醺醺的廖旭沉默了起来，显然在思考。
江常胜微微一笑。
在廖旭的耳边一吹风。
“廖公子，这笔钱数目的确不小，但是我跟您说，您能够得到的回报也远远不止这一万三千两。”
“您想想，您到时候以廖家庄的名义出资，以您个人的身份做事。”
“在那些贫困学生里，不说一千一百个。”
“只要有一个！”
“只有一个学生能够成才，那么您这一万三千两很有可能瞬间就收回来了。”
廖旭顿时酒醒了不少，认真地看向了江常胜。
“你的意思是？”
江常胜眉眼里满是笑意。
“廖院长，不论是在任何时代，任何年代里。”
“最划算的投资，就是投资在人的身上。”
“是的，也许我这番话说的有些功利。”
“和你们做慈善资助的初衷不符合。”
“但是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常胜忍不住喝了一口酒。
砸了咂嘴。
继续开始小声合计起来。
“廖院长，您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所以您肯定能明白，将钱财投资在人身上这种事情。”
“确实，这种事很难短期得到收益，而且非常不稳定，成功率更是很低。”
“但是这种投资，也是世间最一本万利的投资。”
廖旭眯起了眼睛，摸着下巴。
“廖院长，我们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你一万三千两银子砸出去没有收到一点回报，千百个学生子弟里没有一个能成才的。”
“而且没有一个懂得报恩的。”
“但是只要您做了这种事。”
“对您的名望来说，会有极大的提高。”
“我们苍天大陆和青天大陆的人活在世上图什么？”
“说到底，不就是图名望那两个字？”
“名望可不是轻易能花钱买出来的。”
“您出生在名门大家里，肯定懂得这个道理。”
“名望，是衡量一个人的最终标准，是由权利、武力、财富、等等等等诸多条件堆积而生的产物。”
江常胜清了清嗓子。
“这种百利无一弊的事情，您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这件事，您能够做好，而且坚持下去。”
“我常玉敢打赌。”
“再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候，每当有人提起廖公子您的时候。”
“只会说一句话。”
廖旭瞪大了眼睛，满是疑问。
“哪句话？”
“门生布四海，桃李满天下！”
当这十个字从江常胜口中中气十足地说出口之后。
房间里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被这十个字所吸引，每个人都忍不住浮想联翩满是憧憬。
门生布四海，桃李满天下！
这该是何等的荣光？
这该是何等的名望？
世间能有多少种名望可以跟这种名望相比？
难，难寻一二。
不得不说，江常胜的这番说辞虽然充满了功利主义和初衷背道而驰，但是真的没有一点毛病和问题。
这么多银子用在别的地方，不外乎三种情况。
一、个人享受。
二、钱生钱，赚更多的钱，做更多的事。
三、投资在某一个人身上，比如说自己家的亲戚，或是心腹、兄弟等等，用来为自己人铺路什么的。
如果花在慈善救助这种地方，的确很可能会全部打水漂没有实质性回报，但其潜在的收益确实无法估量。
江常胜之所以把廖旭哄了半天，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在这世上大多数时候如果没有回报，拿什么去付出？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来那么多天恩浩荡，热诚善良？
廖旭彻底沉默了起来。
澹台琉璃在这一刻有些佩服江常胜。
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在拿捏人心这方面还挺有一套的。
一下子就把廖旭的要害给戳中了，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知道他在算计什么。
澹台琉璃也不傻，更是很聪明地连忙搭话。
“廖院长，这种事情可是大功德啊。”
“因果是这世上最说不清楚摸不透的东西。”
“廖院长您本来就年少有为，如果再立此功德，必然积得一生福禄。”
廖旭的酒陡然醒差不多了。
只见这个名声极差的纨绔子弟，真做起事来还是挺可取的。
他一拍桌子。
“成，这事就这么定了。”
“一万三千两银子，我先出八千两，可都是我自己的存货，不瞒你们说，这可是我的老婆本啊！”
“余下的五千两银子，还得我回廖家庄去做工作。”
江常胜忍不住拍手称赞了一番。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而不是之前的嬉皮笑脸。
澹台琉璃也对廖旭的印象变好了很多。
廖旭倒是个痛快人，立刻就吩咐身边小厮回去通知学院的文书官等开始做事，更是连钱庄的存单都摸了出来。
一下子，在江常胜和澹台琉璃的眼中，这个名声非常差经常做猥亵卑鄙之事的公子哥，也有点可爱了呢。
江常胜忍不住喝了一口酒，暗自在内心里感慨了起来。
“事在人为啊。”
江常胜忽然想起了当阳城里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是世间天字一号纨绔子弟，廖旭这种二三流纨绔在自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没法比。
以前的时候，自己应该属于廖旭的位置，而那个满是恭维满是讨好的应该是别人。
更重要的是以前的自己活在云端里，自认为看透了世间人情冷暖，对于这种事情一向都很不屑，很不睬，懒得理。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费了一番口舌下了些许功夫，身份位置调换开来。
“啧，我这算是什么，算是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
澹台琉璃和廖旭并不知道江常胜此时内心的心思，只看到江常胜的眼睛里满是明暗交错的光彩，忍不住晃了晃神，感觉坐在自己等人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同龄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历经沧桑满腔故事的中年男子。
许久之后，江常胜想了想说道。
“廖公子，我懂点医术，还有个事情想跟您说一声。”
廖旭顿时来了兴趣。
“常玉兄弟竟然还懂医术？”
澹台琉璃忍不住附和起来。
“他的医术真的很厉害。”
江常胜盯住廖旭的脸说了起来。
“廖公子，你应该不是道上的人吧。”
“常玉兄弟好眼力，我的确不是。”
“廖公子，你虽然平时看起来身体似乎还不错，但在我看来只是徒有其表而起。”
“你现在的身子骨其实是相当虚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会经常感觉到精神不振、而且伴有头晕、胸口疼痛、耳鸣、腰腿酸痛和失眠多汗。”
廖旭顿时凛然。
“这你怎么知道的？”
“廖公子一看就知道你很少去检查身体，这点门道，大多数医师都能看出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得病了？”
“得了什么病？”
“咳咳，这个…是肾虚。”
顿时廖旭的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满是羞愧和恼怒。
澹台琉璃忍不住捂住嘴巴轻笑了起来。
“常玉兄弟，我好得很…”
“你是不是看错了…”
江常胜忍不住又说了起来。
“廖公子，我并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扫你颜面。”
“而是你这个肾虚，是真的已经伤到了根本。”
“这样下去，你可能会英年早逝。”
“你信我一句。”
廖旭被江常胜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更是有些生气，差点就发飙了。
廖旭强忍着怒气，看了一眼澹台琉璃。
澹台琉璃连忙解释了起来。
“廖公子，我爹的病你应该听说过吧。”
“昨天我爹病犯了，一不小心还受了伤，我后来更是掉进了冰窟里差点被活活冻死。”
“都是他把我们俩从生死关口上拉回来。”
“我爹今天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也健健康康地坐在这里。”
廖旭一脸的惊疑不定。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廖旭一下子重视了起来，连忙认真地看着江常胜。
“廖公子，您是不是在那方面毫无节制？”
澹台琉璃一下子就脸红了。
廖旭咳嗽了半天，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不仅仅是那房中事，恐怕您平时没少自己解决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廖旭顿时如坐针毡，一下子在澹台琉璃还有自己的小生面前出糗，太难受了。
“如果我没看错猜错的话，您几乎每天都有活动吧…”
廖旭闻言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下去。
澹台琉璃听到这里更是转过头去。
“请听我说。”
“你的身体现在早已亏空了，只不过你现在还年轻，所以身体骨髓的造血再生功能等都很强，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到什么。”
“但是再过十年，只需要十年，等你三十多岁的时候，你的身体状态就会开始急速下滑。”
“那个时候你想要再补回来，或者治回来，已经有些迟了。”
廖旭吓坏了，连忙支支吾吾的问了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我可不想三十白头，英年早逝。”
江常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很简单，有两个方法。”
“第一个方法，成为道上的人就行了。”
“修炼一途，说到底就是熬炼身体，打磨心智，锻炼神魂。”
“这个方法最管用。”
廖旭闻言一愣。
“我小的时候家里不是没在这方面跟我下过功夫。”
“可是，可是我…”
“就是在这些方面一点窍都不开啊。”
“唉，注定是个普通人吧。”
“廖公子不要泄气，世间有三千大道，哪怕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只要有心且有缘，总会找到合适自己的路。”
廖旭连忙追问了起来。
“那第二个方法呢？”
江常胜取来笔墨写下了一个方子。
“如果你能按照这个方子上面的来做，保证你活到九十九，而且到六十岁的时候，那方面都能生龙活虎。”
廖旭顿时大喜，连忙接过方子，只见上面不仅有配药，还有一些门道方法。
而这个方子的最后一句话，让廖旭一愣。
只见那是一番清晰的话语。
“切忌五年之内不可再行房事！”
“清心寡欲，强身健体！”
“五年之后，你便会脱胎换骨。”
“如果你不能自持在这五年内破了规矩，那么便会前功尽弃。”
廖旭嘴角一抽。
“五，五年？”
“对，如果今天你信我一次，你下半辈子都会感激我。”
廖旭看了一眼江常胜。
又看了一眼澹台琉璃。
五年不能做那事？连自己用双手解决都不行？
廖旭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人格受到了践踏，但是却被江常胜和澹台琉璃的认真搞到不得不信。
清心寡欲五年，踏马地怎么不说让我做和尚？
许久后，廖旭一脸郁闷地离开了笑君楼。
离开时的他，一脸蒙逼和不敢置信。
怀里揣着江常胜的药方，满是对人生的怀疑。
这一下子，江常胜算是走了个羊肠小道，把廖旭骚扰澹台琉璃的问题基本解决了。
澹台琉璃坐在凤字阁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瞪了一眼江常胜。
“可真有你的！”
“小事，说吧，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谢你？你之前那些下流举动，我不找你麻烦已经是对你很客气了。”
“呦呵，你这妮子，也太不懂道理了。”
“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静的包厢中，此时只剩下了江常胜和琉璃两人。
江常胜一幅要耍流氓的模样，让澹台琉璃大呼小叫个不停。
两人在包厢中追逐打闹起来。
还真的挺像是一对兄妹，更有点小情侣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这一顿饭解决了学院的事情让澹台琉璃有些轻松开心。
又或是因为这两天相处下来，两人的距离确实迅速地拉近。
就连澹台琉璃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忽然少了一分往日里端着的矜持，多了一分难得的活泼。
半晌后，江常胜和澹台琉璃离开了包厢。
澹台琉璃将一些没有怎么吃的饭菜打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家去。
两人刚走出笑君楼。
只见一个孩子满是紧张与焦急地在笑君楼的门口叫喊不停。
“琉璃老师！”
“琉璃老师！”
澹台琉璃一愣，这个孩子是她教过的一个弟子。
“怎么了？”
“琉璃老师，澹台正国爷爷他…”
“他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澹台琉璃和江常胜都是一惊。
“你说什么？”
“正国爷爷不是在街道上卖驿摘么，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一群江湖上的恶人围住了他的摊位。”
“好像发生了争执。”
“后来正国爷爷就被那群人打伤了，伤的不轻，好像还一直在羞辱呢…”
澹台琉璃听到这里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微微一晃被江常胜接住。
“我看到之后立刻就想到了您，有小伙伴跟我说看到您在这里，我就来找您了。”
“您快回去吧，正国爷爷他这会儿…”
琉璃没等这个孩子说完，立刻开始飞奔回去。
江常胜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二话不说跟在后面。
这一日里，北郡城常有大风，如浪而起。
车马劳顿，驻足停行。
沙石卷帘，刺人眼睛。
许多墙上忽然都贴满了布告，更是有驿摘在雾霾中纷飞。
内容大多如出一辙，某某通缉犯，某某要犯。
很多人都议论纷纷满是好奇，不过半日，北郡城怎么忽然多出了这么多恶人？
而其中最显眼，便是北郡城官府出八千两银子悬赏通缉的一位杀人重犯，杀的是官兵，而且是八个。
八千两赏金，让其他那些要犯的布告都没人去关注了。
只怪北郡城的雾霾太大，很难看清东西，所以两人在穿梭的途中好几次都不小心和路人撞了个满怀。
心急如焚的澹台琉璃，还有满是担忧的江常胜，此时此刻并没有注意到那些不小心散落在地上的宣纸。
许多都有着同一幅画像。
像中男子容貌模糊，难以辨识，只有一马一箭较为清晰。
旁题。
常玉。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