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蓄起了胡须。
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你成了学堂里的老师。
总喜欢隔三差五捞武霞湖里的大螃蟹回家。
----《最后的荆州》
徐氏剑庄的练功场前,寡妇倪虹力排众议想要带走江常胜,让局势一度极度焦灼了起来。
徐氏剑庄没有主心骨,只凭眼下这些看似很厉害的剑客们并不能取得主动权,因为没有人能站出来扛大旗。
换句话说,没有人担得起责任。
一旦徐氏剑庄此时的人马和倪虹的人马开战,谁都担不起那个后果。
倪虹一下子就成为了那颗万众瞩目的明珠。
她的音容笑貌,强大气场,还有那份敢担起一切问题的魄力,让所有人都无法移开眼睛。
“让开。”
倪虹冷冷一瞥,徐氏剑庄的剑客们立即让开了一条道。
她三两步走到了江常胜的身边,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之色。
“许先生,快来。”
与她随行中的一位老先生从人群中走出,开始救治江常胜。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这倪虹几个意思啊。”
“她跟这常玉有一腿?”
“连有名的许大夫都请来了,她今天这是有备而来的啊。”
“这个贱货,估计都被人睡烂了,她肯定是跟这个常玉有一腿,说不定这个常玉是她的新姘头呢,哼哼,这骚东西。”
“我们真的就这样让她带走常玉?”
倪虹听到人群中那些风言风语,嗖的一下站起身。
目光一扫,锁定住碎嘴的那几人。
二话不说径直走进人群中,管他是徐氏剑庄里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当场就是一个耳光赏过去。
“啪啪啪。”
连抽三记耳光,当着徐氏剑庄无数剑客们的面打的,完全不留任何余地。
“倪虹你欺人太甚!”
“我要杀了你!”
还不等他们动手,倪虹的人马就先出手了。
凡是有异动的人,全部被盯死。
弱的一盯一,稍强的二盯一,厉害的几个盯一个。
倪虹带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一身匪气,如果说不讲道理,在场所有人中最不讲道理的就是这些活的简单,行事冷酷的狠人们了。
这种局势下一旦开战,徐氏剑庄半柱香内就会血流成河。
徐氏剑客们虽然厉害,但是个个都自诩为侠士,崇尚所谓的‘真武义,大道理’,大多数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此时跟这些饿狼一般的匪人们比起来,先不论硬实力,气场当时就弱下来了。
一个人一怯,几乎整个队伍都怯了。
这就是气质和纪律所带来的杀伤力。
半刻钟过去了,在许大夫的精心医治之下,江常胜的气息看起来平稳了许多。
倪虹一脸焦急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她不说话,她身边身后的那些匪人们就不说话。
匪人们不说话,那些徐氏剑客们就被瞪得也不敢说话。
“许大夫,好点了吗。”
全场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满头大汗的许大夫停了下来。
“他伤的很重。”
“有多重?”
“身体上的外伤和内伤很多,这些还可治,但是他的魂台受创十分严重…”
“魂台?影响很大吗?”
许大夫一筹莫展道,“他的魂台我看不清,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的魂台藏起来了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他会死吗?”
“倪小姐你别着急,他的身体很特殊,骨质强健,气血旺盛,我只是稍稍治疗了一下,他的气血就自己开始运转修复了,也就是说,他的愈合能力极强,那些内伤外伤都可以恢复地很快。”
“但是从气理上来看,从他魂台里流出的气机又都十分紊乱,甚至还在攻击他的骨血,这未免也太奇怪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见过谁的魂台跟自己的骨血相冲的。”
倪虹一脸担忧地问了起来。
“有办法吗?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许大夫摇了摇头,一脸的凝重地说道。
“倪小姐,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三天,救是救过来了,但他自己的魂台就要把自己的身体给崩碎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他的魂台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这样?”
倪虹听到许大夫的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响。
“许大夫,麻烦你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倪虹转过身冲着徐氏剑客们一声暴吼。
“你们对常玉做了什么?”
徐氏剑客们面面相觑。
一个剑客冷冷地说道,“我们能做什么?这常玉之前猛的一塌糊涂,杀了我们的人不说,还破了我们的剑心大阵。”
又一个剑客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刚才好像是另一个人在世一样。”
“对了,是这样,我想起来了,是大帝气机没错。”
“太可怕了,一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就觉得绝望…”
众人纷纷回神,听闻大帝两字无不心惊肉跳,所有人都看向了江常胜。
倪虹了解到详细情况后神色凝重,许大夫更是绞尽脑汁开始救治江常胜。
终于,背心早已汗湿的许大夫一声惊叫。
“我看清他的魂台了!”
“等等,这是!”
许大夫惊魂一退,倒在了地上,全身颤抖。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明,不知道许大夫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地畏惧。
他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不等倪虹开口,先说了起来。
“倪小姐,先带走常公子吧,具体情形,稍后再议。”
倪虹一声令下,人们带走了江常胜,徐氏剑庄的剑客们紧跟了五百多米,最后咬牙切齿地撤了回来。
卢肖走在最后面,他摸了摸盛世的脸,眼睛里满是忧愁之色,喃喃自语。
“但愿常兄这次能够平安无恙。”
远处,段伯站在段小参的身边。
段小参看到远离的倪虹一干人等,咬了咬牙,皱了皱眉。
“怎么会这样?”
“这个女人…”
许久,一摆手,大步离开。
两天后。
荆州境内,遂河上流一处偏僻关隘下,青山交接,屋舍层层。
如果外人来到这里,大多会以为这是一个安详和睦的小村子,只有以倪虹为首的少数人知道,这里是连云寨的一处隐秘要地。
一间干净的屋舍里,江常胜正沉沉入睡,倪虹站在一旁一脸的忧愁模样。
“许大夫,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常玉他有事吗?”
许大夫看起来十分地憔悴和疲惫。
“倪小姐,这两天我把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是对于他魂台目前的状态,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许大夫,这怎么会呢?你可是荆州内有名的神医啊,连你都治不好?”
许大夫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他叹了一口气,“倪小姐,这人吶,皮肉苦楚,肌骨之伤,其实都好治,再困难也有办法试一试。”
“但是这一但魂台出了问题,就算是天人,也很难有办法的。”
“倪小姐,我目前只能做到尽量稳定他的魂台,但是要做到修复他的魂台,我真做不到,对不起。”
倪虹先是脸色一难,紧接着幽幽地叹了一声。
“我明白了,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许大夫。”
“倪小姐客气了。”
许大夫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江常胜砸了砸嘴。
“倪小姐,你也知道了,他的魂台里,藏着的可是春之大帝的气机和意志啊,那些流传西北常玉的说法,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啊!”
“而且这股气机和意志已经侵袭了他的魂台,我那天查看后差点就被吓丢了魂。”
“我已经分不清楚我看到的是春之大帝,还是他自己!”
“他的魂台现在处于一个极度紊乱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倪小姐,在我看来,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只有看他自己了,我们谁都帮不上忙。”
“现在只有三种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他熬不过今晚,他的魂台会直接碎掉,连带着他整个人彻底的陨落。”
“第二种情况,他撑过来了,命保住了,但是没有了魂台,以后就是一个废人了,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傻子。”
“第三种情况,他活过来了,但不是他自己了。”
倪虹怔了很久,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许大夫临行前问了一句。
“倪小姐,你是一个好人,我有句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大夫你说。”
“如果是第三种情况,常玉醒过来后,不是他自己了。”
“倪小姐你得当机立断,在祸起萧墙前除…”
许大夫的话没有说完就断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倪虹,想了想,走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卢肖坐在河边看着书,盛世卧在一边吃着草。
卢肖有些心不在焉,看书的时候一直忍不住看向山上那座被夏花淹没的小屋。
盛世则是看起来没精打采,侧脸上的伤疤印记看起来好了一点。
夜幕降临的时候。
卢肖来到房间里,坐在床边给江常胜读起了他推崇多时的《万历十五年》,也不管江常胜听不听得见,倪虹则坐在一边托着下巴听着。
每每读到精彩之处时,卢肖总是会附带着自己的理解和看法,总有一番高谈阔论响于屋内,声音激昂亢奋。
终于,卢肖歇了一口气。
他看向倪虹忍不住说道,“倪姐,你都有两天多没休息了,可别熬坏了啊。”
“常兄不会有事的,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肯定是一个非凡之人,会熬过去的。”
倪虹笑了笑。
“倪姐,你是一个好人。”
倪虹又笑了笑,一笑百媚生。
“我刚来江城的时候,就听别人说倪姐你很厉害。”
“其实刚开始在我的想象中,你肯定是那种无所不能的女魔头。”
“但是这两天发现,倪姐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原来女魔头也会帮周大妈洗衣服,替吴叔的儿子选学堂,教村里的女娃娃练字,做很多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
“你身边的人都很喜欢你呢,你是真的很好呢。”
倪虹听到卢肖的话,笑的眯起了眼睛。
“原来你夸女人的时候,不会结巴啊。”
“你们男人生下来就会哄人么?”
“都是这么花言巧语?”
卢肖听到这句话顿时面红耳赤手误无措,当场又结巴了起来。
“倪倪倪倪姐我不是在耍滑头哄你,我我我…你真的很,很好啊。”
倪虹似乎被卢肖这么一逗,心情好了很多。
卢肖离开房间临行前冲着倪虹说道。
“倪姐,你也早点休息啊。”
“常兄要是知道倪姐对他这么好,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我猜,常兄肯定很喜欢倪姐你呢。”
听到这里,倪虹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常胜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夜深人静,灯火飘摇,倪虹终是有点熬不住了。
她一脸的柔情,转了转眼睛,决定睡在江常胜的旁边,陪江常胜度过这难熬的夜晚。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生怕碰到了江常胜身上那些包好的伤口。
待睡好后,江常胜的眼睛一直紧紧地闭着,而倪虹就这样侧在一旁看了起来。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