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武大人身后的那几个侍卫当场一步向前,杀机毕露。
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江常胜和武大人的对峙。
武大人在这一刻脸色阴沉,他的内心中有愤怒,更多的是震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按住了,丝毫动弹不得。自己可是天启境九层的力量,这个家伙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压制住自己,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在心里思忖了一刻,忽地大笑了起来。
“哎呀,恁个小兄弟说得对啊,是俺小题大做了,俺这脾气该改。”
“来来来,继续玩,不要扫了兴致。”
那个受惊过度的姑娘连忙跑开了,再也不敢在赌场里逗留了。
桌子上赢了武大人很多钱的那个糊涂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当场就要溜。
“武…武大人,这些钱全给您,就当小的请您吃个饭,还请收下,不要拒绝了小的一番好意。”
他把赢来的钱全部一推。
武大人皮笑肉不笑,“哎呀恁个这样俺怎么好意思嘛,都是出来玩的,你这样就是看不起俺是不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俺武东袁输不起来。”
“拿去吧,拿去吧。”
那个糊涂蛋一听武大人这话,当场高兴的眼睛发光,连忙抱着一堆银两和筹码就离开了赌桌。
“武大人你们玩,小的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在这个糊涂蛋离开之后,武大人眼中露出了一丝狠光,看了自己的侍卫一眼,当场就有一个侍卫悄然离开了这里。
这一切被江常胜尽收眼底,江常胜内心里此时对这个武东袁武大人已经反感到了极点,但是脸上依旧笑容满面。
江常胜编了一个理由搪塞了一下,也想离开这里。
谁知道这武东袁似乎缠上了自己,他把自己的手一抓,一脸客客气气地笑道。
“哎呀小兄弟,今天难得这么投缘,就多玩一会塞。”
“兄弟俺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肯定是第一次来江城,这里不常来玩吧,我武某人平日里最喜欢交朋结友,今天我做东,请你吃饭,俺俩好好喝一杯。”
古人诚不欺我,这世道当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如果是以前碰到这样的家伙,江常胜分分钟教他做人,教他认识一下西北世子是怎么立世的。
可惜了,现在的江常胜性格要圆滑多了,少了以前的那些锋芒,多了些许原则和底线。
“不了不了,武大人,谢谢你的美意了…”
江常胜开始拒绝,没想到他话才说到一半,武东袁还没开口,他身后的的侍卫便一声冷哼。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武大人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敢不给面子?”
江常胜听到这句话下意识脸色一冰。
面子,西北世子需要武东袁给他面子?
这话如果在一年多前被江常胜听到,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赤果果的羞辱。
别说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就算是江城的郡守来了,就算是那正三品五官中郎将亲自站在自己面前,都要让着自己几分,互相给不给面子还是另外一回事。
跟西北世子提面子?西北世子也许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面子!
江常胜忽然笑了,一笑,紧接着丝毫没有任何掩饰的冷眼一瞥。
也就是这一眼,让那个咄咄逼人的小侍卫当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眼而已,小侍卫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这种眼神和感觉,他从内心发誓,自己跟着武大人也见过不少大人物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如他这般。
如同一头气吞天下的冢虎,盯住了一只初出茅庐的弱兔。
为什么?他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
江常胜这个富有杀机与威压的眼神被在场武大人等尽收眼底。
紧接着转过头来又是客气地奉承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江常胜离开之后,武大人坐在赌桌上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后。
“武大人,您还赌不赌啊?”
“您要是想玩,小的陪您玩几局啊。”
一个赌徒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一脸的谄媚之色。
只可惜他想拍马屁选错了时机。
“赌赌赌,赌你吗了个锤子你个榔货玩意。”
武大人直接抄起一把银子砸在那人脸上,砸了个仰面朝天,一拂袖子起身离开,留下瑟瑟发抖的赌徒还有一群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江常胜一出赌场,就听见角落处传来一阵求饶声。
只是一瞥,便看到是那个赢了钱想走的糊涂蛋,在被武东袁的手下殴打。
江常胜眉头紧皱,心想眼不见为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可是没想到那个糊涂蛋一脸鲜血地跑了出来,直奔自己这边。
他一边跑一边叫,“大人,我真的没有钱了,都给你了啊。”
糊涂蛋把江常胜当成救命稻草了,抓着江常胜的衣襟左闪右躲。
他的面皮已经被打破了,满脸血渍,整个人战战兢兢惶恐无比。
那个威武无比的侍卫一脸邪笑,“你明明赢了八百五十两,怎么这里只有七百五十两,还有一百两你是不是偷偷藏起来了,快交出来。”
“大人冤枉啊,真的只有七百五十两啊!我全部都给你了啊,不信你去问赌桌上的人,你问他,他当时也在桌子上,他也看到了,我前后一共就七百五十两。”
慌不择神的赌徒指了指江常胜。
赌博就是这样,但凡是大一点的场子里,有运气赢钱的人很多,有命赢钱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样的场面,江常胜早就见多了。
这样的可怜人,江常胜都记不清见过多少个了。
威武的侍卫看到江常胜,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紧接着笑了起来。
“七百五十两?我看到的明明是八百五十两,难不成你要我带你去和武大人对质吗?”
赌徒听到武大人三个字吓得屁滚尿流。
江常胜心里门清,到底是多少两银子不重要,多少两银子能让这个侍卫和武大人放过自己才重要。
侍卫多加了一百两,无非就是想自己也捞一点好处。
对于这样的可怜赌徒来说,他们完全是没有任何资本能跟武东袁这样的人对抗的。
不论是财力,物力,权力,人力,抑或是个人境界战斗力,都不行。
说起来,也唯有一条命了。
可是拼命这个词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凭一时之气去寻死,要比真正活下去简单多了。
怎么更好的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江常胜的内心里对这个赌徒有怜悯,也有厌恶。
怜悯是出于他的本性和人类的天性,厌恶则是因为他见多了这样的人。
上了赌桌,要么要钱,要么要命,你得心里有准备才行,随时都可能人财两空。没有准备,哪样都输不起,那就不要上那个桌子。
江常胜眉头紧皱,想要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的是这个可怜的糊涂蛋竟然抓住自己怎么都不放了,开始利用自己跟那个侍卫绕圈子起来。
“求求你了,我真的没钱了,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没有啊,我全部都给你了啊!”
“你没有了?”
“进赌场的时候,我看到你好像带了不少嘛,绝对不止这点啊。”
“大哥,我真的没有了,我的钱都是借来的,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求求你了,放我一条活路吧。”
可怜赌徒当场就跪了下去。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求饶非但没有让对面心软,反而更加激起了对方的恶念。
“去你妈的,少跟老子装可怜,不给你点苦头吃,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这个侍卫是天启境的实力,打这样的家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蹂躏。
他下手招招都是让这个可怜虫痛不欲生又不会致命。
一时之间,花园里响起了一阵惨叫声。
这个可怜的赌徒简直跟鼻涕虫一般,江常胜几乎是拖着他在前行。
可怜赌徒跪在地上一边爬,一边躲,一边扯着江常胜挡来挡去。
“求求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他看向了江常胜,泪流满面,浑身是血,把江常胜的衣服都弄脏了。
“求求你,救救我吧。”
泪眼朦胧的眼眶中,满是一个溺水之人对救命稻草的渴望。
江常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很是不耐烦。
内心想了想,算了,自己帮他一把吧。
江常胜刚一回头。
“噗。”
一滩血喷了自己一脸。
是那个可怜赌徒的。
这一刻的江常胜满脸鲜血,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武东袁已经带人走出来了。
他一脚就跟踢沙包一样将这个家伙给踢飞了,狠辣之极,眼睛眨都不眨。
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声怒骂。
“该死的玩意,老子今天的雅兴全被你给毁了。”
“小兄弟,这家伙没烦到你吧。”
“我跟你说,对付这样的家伙,直接打断他的手和腿就行了,看他那个癞子模样。”
满脸都是血的江常胜回头一瞥。
那个可怜虫整个人此时倒在花园的门拱前,估摸着全身骨头应该碎了不少,双眼无神,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口中鲜血“扑扑”长流,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赌场里的场管赶了过来,看了一眼,连忙喊人把他抬走了。
江常胜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血,眨了眨眼睛,有血珠从睫毛上滑落。
面前的武东袁一脸的笑意,拍着自己的肩膀搂起自己说道,“兄弟,刚出门又碰着了,这下躲不掉了吧。”
“走,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江常胜跟着武东袁又走了两步。
武东袁接下来在耳边说了些什么自己已经听不清了。
这一刻的江常胜,满脑子都是刚回头鲜血喷自己一脸的那个画面。
满脑子都是那个可怜虫倒在那里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江常胜忽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想起了紫诩门山寨里的那一战,想起了孟非鱼把自己逼到绝路的时候。
还想起了青城山的时候,澹台正国老爷子从山上滚下来的模样。
刀与剑齐飞,咆哮与哭声漫天。
血,江常胜的脑子里这一刻只有猩红的那一片片。
武东袁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这个让自己有些摸不清楚的年轻人,看起来状态不太对。
他皮肉不笑的想去拍拍江常胜的背。
但是手刚一伸出去,便只感觉到一股强绝的力量轰然袭来。
幸亏自己是天启境九层,不然常人承受这一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即便如此,武东袁也被击飞了。
整个人当场倒飞出去将一面墙都震碎了。
“天启境五层?”
“王,王级心法,小罗相功?”
认出这一式的武东袁心中大骇,连忙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带着三个手下的武东袁一声暴喝。
“你,你敢动我?”
江常胜没有说话,眼中有一丝血光闪烁。
“叮…”
一把以骨为柄的狭长太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吓了众人一跳。
所有人都被江常胜的气势给震住了,特别是这把刀,出现的时候让所有人如临冰窖,仿佛一下子到了冬天。
七八个场管第一时间出现,围住了这里。
武东袁脸色难看之极一声暴喝。
“你是谁?你想杀我?你敢杀我?”
江常胜依旧冷冷地不说话,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后,“放他一条生路不好么?”
江常胜的声音有些低沉,忽然开口道。
武东袁听清楚了以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冷笑了起来。
“你因为那个可怜虫跟我发火?”
“兄弟,你最好清醒一点,搞清楚你是在跟谁说话?”
江常胜深呼了一口气,依旧是原封不动的一句,放他一条生路不好么?
武东袁勃然大怒,如同一头充满野性的凶兽。
“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是在自寻死路。”
江常胜仍旧是那句话出口,放他一条生路不好么?
场管和许多闻声前来的人们,围在了四面八方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武东袁一个眼色,他的三个天启境手下当场杀气腾腾的扑了上来。
三刀。
仅仅三刀。
一刀比一刀流畅,一刀比一刀让人心寒。
不到一句话的时间,武东袁的三个手下全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前两个家伙都被江常胜给划伤了要害不得动弹,并没有伤及根本。
那个之前蹂躏可怜赌徒的家伙就没这么幸运了,江常胜虽然留下了他的性命,但是却斩断了他的一只胳膊。
“啊啊啊!”
痛苦的嘶嚎声让无数人噤声。
武东袁当场满是震惊地看着江常胜,有些被吓到了。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个一直跟自己打马虎眼的年轻人,非同寻常,今天自己踢到铁板了。
武东袁一身气机勃发,天启境九层的他显然进入了战斗状态,但是却不敢轻易出手,而是眼睛一转嘴上又叫了起来。
“兄弟好刀!”
“打的好!我这几个弟兄平日里没少干仗势欺人的事情,我碍于情面不忍心教训他们,今天兄弟你帮我教训他们,是帮他们长记性,打的好!”
江常胜一声冷笑,不说话,刀锋赫然指向了他。
武东袁一咬牙,“兄弟,你听我说。”
“我现在先跟你陪个不是了。”
“我知道你这会儿可能很生气,但你不能动我。”
“我曾经在校事府里当过三百人的团练教头,现在更是五官中郎将段培的侍卫统领之一。”
“论官职,我是八品。”
“论资历,段培大人的儿子段小参小时候都被我救过,现如今都还叫我一声大哥来着。”
“就算我今天有错,也得官府七品以上的都尉来抓我,你不能动我。”
江常胜一步步走向他。
武东袁满头大汗叫了起来。
不知为何,自己明明要比江常胜的境界还要高,可总有一种弱兔对冢虎的感觉。
“兄弟,兄弟,你等一下。”
“你真不能动我,一不合官府的程序和规矩,二你动了我,就是在动五官中郎将的亲兵,更是在动他儿子段小参以前的大哥。”
“在这江城里,没人敢惹段家。”
“兄弟,你等等,你冷静一下。“
武东袁忽然自己抽起自己耳光来,连续抽了响亮的三下。
这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跟他之前在赌场里威风八面的形象比起来反差极大。
“兄弟,我自己抽我自己了三下,满意不?”
“其实我挨打没事,但是今天你不能打我,因为你打我的话,打的不是我,而是在打段家的脸。”
江常胜已经走到了武东袁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他停了下来,低下头思忖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武东袁以为江常胜被自己说动了,又露出了那皮肉不笑的模样。
“兄弟别生气了,不打不相识嘛,一会儿我在桌子上好好给兄弟你陪个不是。”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以兄弟你的谈吐和气度,肯定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小事的,兄弟肯定是出自名门大家吧?”
他的话音刚一落。
江常胜一刀就贯穿了他那臃肿的肚子。
当场无数在远处围观的人群吓得呼吸一滞,有姑娘大声尖叫出来,也有很多人在拍手叫好。
武东袁感觉到钻心的痛楚袭了上来,他一脸惊惧与痛苦地看着面前的江常胜。
只听到面前男子淡淡的一声。
“我就孤家寡人一个。”
“姓常名玉,西北来的常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男子一舔嘴唇。
“为什么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