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原京都回西北常州的路上,有一辆仪仗辉煌的三厢马车走走停停。
马车前有一百骑兵,后有五百步兵。
队列整齐,气质凛冽。
气派的很。
那些地方的官吏们,大到一郡之守,小到乡镇之长。
每每听说这辆马车即将经过自己家门前的时候。
都会拿出十分的恭谨和九分的尊重。
假如是闹市的话,他们总是会提前派出官兵们清理出十里长街。
严阵以待,护送出城。
假如是野外的话,他们则会提前半天就守候起来,待马车来到之后。
弯腰低头,目送远方。
即使马车上的人从头到尾连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
大家依然恨不得能做到最好,恐有纰漏。
说起来,比对待自己的生父养母还要认真。
这种待遇之下,这辆马车想不扎眼都不行。
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无数人驻足和侧目。
议论纷纷的话语中,有羡慕,有嫉妒,还有藏不住的敬畏。
“快看吶,那是赵家的马车。”
“赵辰大人受封卓晋候回来了。”
“封侯算什么?你还没听说吗,圣帝非常赏识赵辰,依我看吶,赵大人今生有望成王。”
“嘘,你在胡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会引火烧身的,要被杀头!”
“怕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
“说的人多了去了。”
“西北要出两个王咯。”
“一个是江王,一个是赵王。”
“小声点!别胡说八道了,马车来了。”
马车之中,有一男人着一身雍容黑袍,金针银线,绣有牡丹。
方脸,浓眉,嘴唇微厚。
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整个人气质威严,霸气侧漏,常人见其唯有低头。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皮肤黝黑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一幅坐不住的烦躁模样。
男人忽开口问道。
“龙儿,到哪了。”
“到木清镇了,还有三里路就进入常州境内了。”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到北郡的北郡城休息一番。”
男人沉默良久。
“龙儿,这一次入京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你娘在家挺想你的。”
“前几天有家使托人来口信,她这几天犯了病,难受的紧。”
“一会儿到了常州,你带五十轻骑先回去,就别在北郡停留了。”
年轻男子微微一惊。
“娘又犯病了?厉害吗?”
“这马车坐的可急死我了,早就不想坐了,我现在就先行一步回去,正好透透气。”
年轻男子正欲下车。
忽地回过头来。
“爹,那你呢,不回去吗?”
男人想了想说道。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忙完了就回去。”
被称呼为龙儿的年轻男子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又坐了回来。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爹,你是不是要去中州一趟?”
男人点了点头。
“恩,瞒不过你。”
年轻男子又问了一句。
“当阳城,眺南府?”
“明知故问。”
车上一片沉默。
当马车与队列行进至离常州边界线只有一百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年轻男子掀开了车帘。
在即将下车的时候,他停住身子回头说了一句。
“爹,这几天,我听说了一件事。”
车内无人应声。
男子低了低头,看不清神色,半晌后再出一言。
“我希望听说的那件事是假的,只是众说纷纭的传言。”
“并且,我还有句话想讲一下。”
“爹,如果那事是真的,跟你有关系吗?”
良久。
车内响起一道声音。
“有,也没有。”
年轻男子听到这句话眉头紧皱满是烦躁。
“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眸光犀利,犹如灯塔。
“早点回去看看你娘吧。”
年轻男子闻言有些恼怒,又有些丧气。
他走下马车翻身上马,一捋银枪。
看向车内的眸光中满是复杂。
“快去快回。”
话罢,带着五十轻骑夺道疾驰起来。
当年轻男子离开之后。
马车与队列驶进了常州境内。
走了还不到三百米,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是因为队伍前忽然多出了一个拦路人。
和气派十足的大队伍比起来,此人显得人单力薄很是孤独。
他穿着一身单肩战甲,戴着一个牛头面具,腰上藏着一柄弯刀。
不论是开道的骑兵,还是守卫的步兵,看到来人都是一脸的如临大敌,瞬间撑开了战阵。
绣着“赵”字的大旗随风飘扬了起来,场中颇有箭弩拔张的味道。
马车中的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肃杀的队伍这才放下了戒备,为面具男子开了一条道。
他缓缓地走到了马车前。
冲着车厢微微躬身,轻轻一言。
“丑牛见过赵大人。”
“莽王有请。”
于此,车厢中人的身份一目了然,赫然便是常州太守兼大都督赵辰!
“丑牛,你我上次一别已有五年了,近来可好?”
“有劳赵大人挂念了,小的还好。”
“上来坐吧。”
“多谢大人好意,小的心领了,只是你我尊卑有别,小的不敢僭越,步行跟随即可。”
赵辰笑了笑。
“来人,带马。”
一个兵士立刻牵来一匹汗血宝马。
带着牛头面具的男子也不客气,翻身上去,跟随车队行进起来。
不一会儿,车队到了大路上。
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已经有很多人站在地平线上。
其中不仅仅是常州的各大要员们,还有很多达官贵人,其中不乏常州赵家的亲信心腹等。
除此之外,更有严阵以待的战将与军队。
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恭恭敬敬。
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只为接风洗尘。
当马车行进至人群前时。
几乎震天的声音响起。
“恭喜赵大人受封卓晋候。”
“恭迎赵大人归来。”
可是下一秒,人们都是一愣。
因为马车连停都没有停,连自己等人看都没看,便快速通过了。
一路上那些谄媚恭敬的献花之徒,赵辰不理睬可以理解,但是自己等人大多都是赵家中人,赵辰也不理睬,一下子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有些尴尬,外面的温度本来就低,当下的气氛更冷。
“恭喜赵大人受封卓晋候。”
“恭迎赵大人归来。”
众人又齐齐喊了一声。
回答他们的只有天地间的冷风。
常州,共有四郡,分别是东西南北。
马车没有走去北郡城的路,也没有走回南郡赵家府的路。
而是择西驶去,留下了一脸错愕的众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车厢内的赵辰和车外的面具男子交谈了起来。
“丑牛,我还记得当初。”
“你,子鼠,申猴,都是二十五岁左右,年纪轻轻,却都已经是鱼跃境六层的强者了。”
“你们仨第一次出手,就带回了四皇子的人头。”
如果有人此时此刻听到赵辰的话,一定会惊讶震撼到下巴掉在地上。
二十五岁的鱼跃境六层?四皇子的人头?什么意思?
细思极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本领现在越来越深藏不露了,连我也很难看透你的气机,真是可叹可畏啊。”
“子鼠和申猴现在怎么样?想必也很了不得吧。”
戴着牛头面具的男子闻言回道。
“多谢赵大人夸奖,子鼠和申猴现在挺好。”
“说来惭愧,这些年过来,他们个个都比我厉害的多。”
赵辰一滞。
“我听说你们兄弟姐妹共有十二人,分别以十二生肖为名,不以年纪论资,而是以班位排序。”
“我只见过三个,还没见过其他人呢,挺好奇的,也不知道你们这神出鬼没的十二生肖,都是怎样的家伙?”
丑牛听到这句话淡淡一笑。
“赵大人一定不会想要见到他们的。”
赵辰闻言不再说话。
许久后。
丑牛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大人,这几天可听说过我家世子的事情?”
车厢内响起一道稍有疲惫的声音。
“听说了。”
“常胜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马背上的丑牛吐出四字。
“有惊无险。”
赵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丑牛面具下的眸子眯了起来,有寒光闪烁。
“小的斗胆多问一句。”
“我家世子的事,可跟赵大人受封卓晋候有关系?”
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内响起了一声苦笑。
“之前我儿子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哦?大人是如何答复的?”
“有,也没有。”
丑牛一顿,悄然伸出了手,按在了腰间的那柄弯刀上。
车厢内的赵辰又出声起来。
“有,没有,都不是我说了算,我说没用的。”
“莽王说有,那就有,莽王说没有,那就没有。”
“不是么?”
丑牛听到这番话,松开了按在了手上的弯刀。
“小的多嘴了,赵大人莫怪。”
赵辰的声音忽然凛冽了一分。
满是霸道的姿态。
“丑牛,假设我说有,你觉得你今天能活着回到当阳么?”
丑牛一低头,再抬头,满是不卑不亢。
“我经常听人家讲,赵家四十八路枪法名扬四海,可破千军。”
“能够一睹赵大人的风采,丑牛死也无憾。”
赵辰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我以前听人家说过一句话,得十二生肖者,可得西北之江湖。”
“哎呀,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连我都开始有点羡慕常胜那个臭小子啦。”
丑牛谦逊一笑。
“赵大人过奖了,那些都只是传言罢了,西北四州能人无数,江湖浩大深谙莫测,我辈岂敢妄大图之。”
“十二生肖也都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就算是真的能如传言那般又如何?”
“在赵大人您的铁枪和铁军面前,虎国西北的一座江湖,不过是如履平地的一汪浅塘而已。”
赵辰闻言不羁大笑,满是侧漏的霸气和豪情。
“好一座江湖,好一汪浅塘。”
天色渐暗,马不停蹄,今日,乃是常玉单挑青城山第五日。
有车自远方来,连夜奔往当阳。
风平浪静,天下太平。
诺大北疆。
无战事。
PS:写了一本《龙象演义之光怪陆离》,在书旗小说的原创和番外里可以看,里面以后会写一些本书的番外篇或是人物传记,还有一些跟原书无关的故事,是我平时没事干写的一些短篇小说。
大家有兴趣了可以看看,今后有空了会不定时更新,如果里面某一篇你能够喜欢,我会很开心,如果某一天看哭了你,不好意思,我可能不会跟你说对不起。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