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纵横,电闪雷鸣,雄狮咆哮,血虎嘶吼。
一瞬间围观的紫诩门众都是下意识后退出十步,生怕会受到波及。
现在早已是深夜了,这片山脉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但仍旧有许许多多的赶夜者被这里的战斗吸引了过来。
有人忍不住惊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这里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你们快看,那里好像有强者在对战。”
“我滴个乖乖,怎么连西北的军队都在这里,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好像最里面是紫诩门的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啊,今天山脉里发生了好多热闹事,不知道是不是跟传说中的大帝传承有关系。”
“我看到了生死台,好像有大能正在里面决战。”
远处站着许多围观的人,但是没有一个敢凑到附近来,因为三千铁骑步在生死台的四周外围,每当有想要看戏的人,便会被铁骑们驱退。
人们只好眯起眸子站在地平线的远处看着这里。
此时此刻,整座生死台都已经被狂暴的攻势彻底湮灭了,冯臣烈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势要将每一寸土地都掀开碾碎。
如果有人能够从天空上俯视的话,会发现生死台那炽热的光芒与暴躁的元力使得它在这个夜晚像是苍茫大地上的一个火炉。
当冯臣烈停止攻击的一瞬间,无数漂浮在半空中石块,碎屑,尘土,轰然落地尘土飞扬,使得这一帧的画面看起来极其富有冲击力。
“呼,呼,呼。”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开始喘起粗气。
显然这一番毫不停歇的攻击,耗费了他很大一部分元力。
“冯臣烈刚才那狂暴的攻势太可怕了,要是打在我身上,我感觉我连一下都扛不住。”
“你们快看,冯臣烈露出疲态了,从一开始对战到现在,两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必杀技,最低档次都是王者级的招数,冯臣烈这一轮下来显然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汪大哥呢?”
“汪大哥怎么还没有出现?”
“汪大哥该不会出事了吧。”
大旗飘扬,竖在冯臣烈的身旁,冯臣烈抓着双刀,眼睛里露出了一抹畏惧之色。
所有人都看出来,冯臣烈显然有些慌了,因为汪福良还是没有出现,整座生死台中只能听到冯臣烈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未知的事物,才是最恐怖的,汪福良那一招暗影换转蕴含着暗之道里强大的影子法则,使他成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刺客,此时此刻又是夜晚,可以说是汪福良的天然主场,没有人能够抓到他的一丝踪迹,甚至是一缕气机。
冯臣烈却是军旅出身,他使用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大开大合的招数战技,讲究的就一个字:“刚!”
而汪福良不仅仅年轻的时候在军队里呆过一阵子,后来更是在江湖上有名的大门派紫诩门中修行,所以汪福良的战斗方式和手段显然要更加多变难测,冯臣烈在今晚的生死状之中,已然占了劣势。
“汪福良,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你会的东西还真多啊,你难道就这样打算不出来了?”
“是男人就出来决一死战!”
冯臣烈一声暴吼,整片平原上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回答他的是极致的安静,连风声都没有。
冯臣烈黄眉倒竖,脸色难看无比,因为他知道汪福良只要一刻不现身,自己就一刻不能放松,自己在明,对手在暗,自己太吃亏了。
“冯臣烈真的慌了,他已经开始一点点露出败象了,我估计再有一会儿,他一旦露出破绽,汪大哥就会一招决胜负。”
有紫诩门人点评道。
“暗影换转不愧是传说级的战技,太厉害了,按道理来说,一个人只要运用元力,那么他的气机就会自然而然地从魂台中勃发出来,因为气机是永远都不会骗人的,只要气机一露,冯臣烈就可以抓住他,但是现在却根本感觉到一缕汪大哥的气机,根本无从下手。”
“如果我会这一招就好了,这一招足够打败无数人了。”
不知道是谁的这番话刚一说完,生死台中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无数人只看见那是一道仿佛融于天地中的人影,模糊到了极点,稍稍露出了一点轮廓动了动。
也就是这个融于黑暗里的人形轮廓,让冯臣烈还有在场无数人都是心头一跳。
当即一声暴吼炸起,“还想躲!”
说时迟,那时快,冯臣烈双刀一抓整个人如同火箭一般激射而出,快到刺眼。
一刀又一刀,两把刀在冯臣烈的手中翻滚旋转,华丽到了极点,一套组合刀法直接马不停蹄砍在了那道人形轮廓的身上。
生生把那道人形轮廓从黑暗中砍到光明里,从虚影砍成实体!
“糟了,汪大哥气机暴露了!”
“天呐,汪大哥被砍杀出来了。”
“完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紫诩门的年轻弟子们这一刻脸上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当冯臣烈把那道人形轮廓从暗影中彻底砍出来之后,所有人只看见那是一个暗影版的汪福良。
全身漆黑如墨犹如影人,只有那一双眸子能够让人们认出他。
“噗噗噗噗。”
如同快刀斩乱麻一般,长刀入肉声接连不断,暗影汪福良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套组合刀法快结束的时候,冯臣烈更是一跃而起一声大吼,双刀从暗影汪福良的双肩上深深地插了进去。
紧接着右手一伸,那杆刻着‘冯’字的大旗拔起而起,飞到他的手中。
一个极其漂亮的回马枪,“噗。”所有人都听见了身体被戳穿的声音,旗杆直接从暗影版福良的胸膛处深深贯穿而过!
天地中央那是一幅让人难忘的画面。
两肋插刀,旗杆贯胸,雄狮狰狞。
刻着‘冯’字的旗帜还在半空中轻扬。
所有人都被这极富张力的场景震撼了,紫诩门许多弟子捂住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三千铁骑中有无数人开始呐喊叫好。
而人群中满是虚弱的江常胜此时眉头紧皱,一声低语,“糟了,老冯中计了。”
江常胜的话音刚一结束,所有人只看见漆黑如墨的影人汪福良突然破灭了。
“哗啦啦。”
犹如镜花水月一般,汪福良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变为了无数的碎块墨斑,如沙飞扬,随风消逝。
人们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而最是惊惧的莫过于冯臣烈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原来他抓到的那一缕气机,抓住的那一个人影奋力砍了半天,根本是假的,是汪福良暗影换转制造出的假身而已!
冯臣烈的眉心狂跳,暗叫一声不好。
但是已经迟了。
冯臣烈猛地一个回头,瞳孔放大了起来。
在场几千双眼睛在这一刻都是瞳孔一激。
那是一个鬼魅的人影,从冯臣烈的大旗中爬了出来。
是的,藏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原来他一直藏在刻着“冯”字的旗帜里。
当人们肉眼看到汪福良的这一瞬,当冯臣烈转过头来的这一刹那。
晚了。
夜空下,又一幅极富有张力的画面出现了。
从旗帜中爬出来的汪福良,身躯壮如巨熊,居高临下的他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在冯臣烈的上面。
“轰!”
仿佛是汇聚着天神之力的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冯臣烈的脸上。
大地当场再次塌陷了,这一次塌陷是冯臣烈生生被打进了地底下轰出一个大坑。
紫诩门人开始疯狂的鼓掌叫好,激动到了极点。
“哇!汪大哥你太棒了。”
“你是我的偶像。”
“太厉害了,以静制动,以暗击明,后发制人!汪大哥,你教我这一招暗影换转好不好?”
江常胜叹了一口气,“老冯,你大意了,你这个老朋友,真的很不简单。”
江常胜之所以能不同于其他人,看穿汪福良这一招,是因为江常胜忽然想起了一个同样懂得这种门道的人,那是一个在西北当阳城中的眺南府住了十几年的家伙。
那是家伙仿佛融于山川大地,更似乎已经和空气是一体了,无处不在,无人能让他遁形。
江常胜记得自己在眺南府里生活了很多年一直听说过他的存在,却很少见到那个家伙,只有在跟父亲打交道的时候,那个人才会偶然露出痕迹踪影,江常胜当初不懂修炼的时候一直以为那个家伙是一个特殊的奇人,天生就是透明的。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家伙还是在半年前,自己在眺南府里说出“我要入京”四个字时,那个透明人在父亲的指示下带着很多人拦住了自己。
不仅仅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据说更是从没有人见过那个透明人的真容,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他的名字且见过他的真容,一个叫死人,一个叫西莽王江业。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透明人,应该是掌握了大道与法则,很可能便是暗之道。
并且想来他掌握的程度一定相当可怕,要比眼前的汪福良更可怕,汪福良的暗影换转,是藏于影子里,藏于黑色中,而那个家伙,早已与可以世间万物融为一体,真真正正的化为无形,甚至是空气。
冯臣烈从地下的大坑中爬了出来,他的一身轻便战甲已经被击碎了,此时的他看起来狼狈之极。
一身灰尘,一只眼睛已经闭了起来,显然被击伤了,被拳头砸中的那面脸颊已经变形了。
鲜血不断的从他口中流了出来,淌了一地,全身的战甲裂缝中都在崩出鲜血,满是壮烈。
紫诩门的人看到这一幕高兴地嘲讽起来。
“哈哈哈,这头黄毛狮一只眼睛被打瞎了吗?被打成这样子了还不认输吗,快投降吧,呦,怎么可能是我们汪大哥的对手啊。”
“汪大哥厉害!快打败他!”
“哈哈哈哈,杀黄毛,斩常玉!”
“只要赢了生死状之战,今天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三千铁骑又如何?冠英右将军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的听话。”
有人嘲讽,也有人神色冷静的开始分析起来。
“这个冯臣烈好厉害,吃了这一拳,竟然还能站起来。”
“嗯,刚才在中那一拳的时候,他将全身的元力都集中到了一起,勉强挡住了很多伤害,不然早就咽气了。”
“好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反应,真不愧是军旅出身的人。”
“是的,这些经常在战场上杀伐的人,所培养出的战斗力都不是寻常修炼之人能比的,他们所掌握的都是最简单,最冷酷,最直接的杀招,同时对防御也理解很到位,是我们所没有的。”
“嗯,我听说过,西北的军队是虎国天下最强的军队,因为他们都会在离州直面妖族,离州外就是妖族的莽荒,他们经常与妖族对战来练兵。”
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都看向了此时伤痕累累的冯臣烈,目光被他所吸引,想要看看这头受到重创的雄狮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冯臣烈抓着他的大旗撑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汪福良稳如泰山,眼睛里满是自信之色。
“冯臣烈,你输了,二十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二十年后你依旧不是。”
“如果你愿意认输的话,我会放过你的性命,并且只要你承认你错了,把江常胜交给我们,再给我们一个足够合理的答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然今天你恐怕要成为西北的罪人了,更要成为江家的罪人了。”
冯臣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满是癫狂。
他的笑容让人们想起了之前的常玉江常胜。
“让我认错?”
“我告诉你,你的那些大道理,什么狗屁生命可贵,什么人道,什么公平,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让我认输?”
“哈哈哈哈哈,汪福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下一秒,冯臣烈抬起头来,直起腰板,鲜血从他的额头上缓缓流下,染红了他的眼睛。
“我们西北,只有战死的将,没有认输的兵!”
“今天这一战,我要赢!”
冯臣烈的话刚一说完,把那杆大旗重重往旁边面前一插,双手一动,双刀分别立于左右。
紧接着,这头染血的愤怒雄狮抬起了他的右手。
在无数聚精会神的眸光中,那是如同奔雷直下三千尺的蓄力一掌,拍在了地面上。
随之响起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万象牵引!”
汪福良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有紫诩门人惊恐的叫出声音。
“万象牵引,传说级招数,我去,冯臣烈居然也会传说级招式。”
“看来想要成为传奇大能,没有压箱底的招式根本不行啊。”
“传说级别的招数,战技,太宝贵了,都是万里挑一难得一见。”
“天呐,一个个传说级别的便如此可怕,史诗级别的招数,战技,简直让我无法想象…”
“轰!”
生死台中的大地,第三次崩塌开来。
这一次崩陷,要比前两次更加爆炸,更加彻底。
如果不是五名大能级别的长老搭台护法,如果不是连决阵法在支撑,在场有无数人恐怕早已在黄泉路上了,而不是在这里观战。
平原开始疯狂的陷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面大地瞬间坍塌了十几米,出现了一个天坑。
而这个天坑中所有的尘土,沙石,碎块,开始向冯臣烈的周身聚集。
以他拍在地面的那一掌为基点,整个人为圆心,生死台中的万事万物,仿佛不受控制朝他涌去。
汪福良的脸上呈现出了痛苦之色,显然整个人此刻在极力地抵抗着这种牵引力。
“轰隆。”
天地之间出现了一只毁灭之手。
这只手从深渊之坑里猛地窜了出来,足足有三十米高,巨大无比,壮观到了极点,震撼人心。
所有人看到它的第一感觉便是这只手一定来自修罗地狱,所以才那么让人心悸,难以呼吸。
紧接着巨手以毁灭一切的姿态,铺天盖地拍了下来。
正在极力抵抗牵引力量的汪福良看着这只巨手整个人脸色瞬间煞白无比,连呼吸都屏住了。
“轰!”
直接一掌,汪福良被彻底拍进了深坑里。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鲜血染目的冯臣烈化掌为拳。
“啪”的一握。
那只毁灭之手也跟着一握。
“噗。”
半空中出现了一层厚重的血雾。
紫诩门人当场目呲欲裂,尖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啊啊啊,汪大哥。”
“汪师兄…”
“别,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间终于归为平静。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二十多米的深坑。
冯臣烈气喘吁吁,脸上满是鲜血的他看起来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了。
“咔嚓。”
“轰隆。”
毁灭之手崩碎开来,化为灰烬。
冯臣烈想要努力地站直身子来看看汪福良有没有被捏为烂泥。
但奇怪的是,地面上只有一大片血迹还有一些衣服的碎片,却并没有汪福良的身影。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刀。”
所有人看了过去,冯臣烈也看了过去。
那是两把插进地面的长刀,一把立在冯臣烈的左侧,一把立在右侧。
一头猛虎,一头雄狮。
此时此刻,左边的长刀锋芒毕露,在这个夜晚中,明亮的刀身清晰倒映着冯臣烈的身影。
而右边的长刀,倒映着的,却不是冯臣烈的模样,是另一个男人,他的命中敌手,汪福良。
“刷。”
汪福良从刀里爬了出来。
狠狠的一拳再次砸在了冯臣烈的脸上。
冯臣烈再也站不稳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而汪福良也倒在了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鲜血淋漓,惨烈无比。
三分钟过去了,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不论是冯臣烈,还是汪福良,都倒在了地上,痛苦呻吟与蜷缩着,起不来了。
在场所有人瞬间哗然,沸腾无比。
“两败俱伤!”
“战成了平手!”
没有人会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臣烈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仿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站了起来。
而汪福良则是拖着身子缓缓地爬了起来,下半身八成已经瘫痪了,整个人半卧在地上。
显然,二十年前的汪福良赢了一局,二十年后,冯臣烈更胜一筹。
当这两人四目相对后。
“冯臣烈!”
“汪福良!”
两声愤怒的嘶吼同时响起。
眼看两人就要把老命彻底拼死在这里,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
“停手吧,两位别打了。”
“今天的所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理当也由我来结束。”
一下子所有目光随着声音汇聚过去,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
江常胜拖着沉重的身体,满是疲弱的向两人走去。
所有人只看见江常胜缓缓的开始爬下深坑,由于坡度太高太急,江常胜又无比的虚弱,在半路上江常胜几乎整个人是滚下去的,一下子画面变得有些滑稽。
好不容易爬起来,再走到了两人的中央,往地上一坐。
“常玉,不对,江常胜!”
“世子大人!”
冯臣烈和汪福良再次同时喊出声音。
“好了好了,你们歇一口气吧。”
“都安静一下,听我说一句。”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