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林东忽然惊醒,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看着远方的鱼肚白发呆,又过去了一天啊,唉。
抓起一边的鹦鹉,用颈间的软毛擦了擦眼睛,丝毫不理会暴骂的鹦鹉,林东在满是落叶的院落中转了一圈,弄了些水擦擦脸,正想着去寻化龙先生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李玉茹大步走了进来,只是在看向那头鹦鹉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这只鹦鹉的嘴巴实在是太恶毒了。
“闭嘴。”
林东轻吐一声,那绿毛鹦鹉虽然不情愿,也不敢不听,叫唤了两声,也飞到水边,正想沾点儿水气的时候,却被林东一把按进了水盆了变成了落汤鸡,或者说落汤鹦鹉更贴切一些。
“鸟爷这暴脾气。。。。。。”
林东瞪了它一眼,就把它接下来的话全给堵回了肚皮里,踩着松软的落叶,林东笑问:“你怎来了?”朝阳下,一张俊脸上满是阳光,这张脸是‘罗洪’,并不是林东这一世的面目,而是一张面具幻化而成,虽然神奇,珍惜程度却比不上早就和林东一体的那九张人皮。
“我,我来叫先生吃饭,先生说带上你一起。”俏脸微微一红,李玉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林东点头微笑,跟在这位昨天还差点儿被人捉去,被送到吴天启床上的少女身后。
“码头上的船是书院的还是。。。。。。”
“不是书院的,不过你要是想划船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借给你。”李玉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就后悔了,暗自惊醒,我这是怎么了?就因为他生的好看,还是亚圣的亲传弟子么?李玉茹啊李玉茹,你好没骨气。
绿毛鹦鹉好容易抖落了身上的水珠,飞到了林东肩头,不过这次可学乖了,一个字儿也不说,鸟头乱摆了一阵儿,啄了啄翅膀,然后又啄了啄下身,在那儿,一个小小鹦鹉正在昂扬挺立,气势昂扬。
而这一幕,正好被回头的李玉茹看到,一张脸眨眼间赤红一片,对于林东的那点儿好感顿时不翼而飞,暗啐一口,宠物是下流坯子,主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又想了想那头食量奇大,独自霸占了马棚,将自己的爱驹欺负的上蹿下跳的瘦驴,更是来气。再配上林东亚圣弟子的身份,颇有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无奈和恼怒。
林东翻了个白眼,对这头鹦鹉的品行再也不抱任何希望,指望这么一只脏话连篇,没羞没躁的鹦鹉改邪归正,还不如指望那头驴子会飞来的痛快些。
两人各想心事呢,李玉茹的那匹良驹就从远处飞奔过来,原本通体雪白的身子上青一块黑一块的,就连马鞍上也脏乱不堪,再看缰绳,像是咬断的?看的李玉茹直皱眉头,如此情形,还不得让身边的这位亚圣弟子认为自己是个连坐骑也不会打理的野丫头?
人说福无双降,祸不单行,这句话用来形容眼下的李玉茹最为贴切不过,心爱的坐骑现在不知道怎么搞成这样已经让她很难堪了,可是后面紧接着出现的驴子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昨日事情太多,先是平湖将军挑事,差点被绑了去,紧接着又是亚圣又是亚圣弟子的,随后就是启王登门,做为书院唯一的女学生的李玉茹要忙的不少,多番事情交织之下,又承受了一番脏话鹦鹉的轰炸,早就心力交瘁的李玉茹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完全忘了自己的行囊还绑在坐骑身上,并没有拿回房间,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些随身衣物。
可架不住林东的这头驴子眼尖啊,还是一头好色的、力气奇大的驴子,那驴子嘴里叼着个包裹,本来正追的欢呢,猛的看见了林东,驴眼一翻,好悬在林东身前刹住了身子,借着停下的势头,驴头朝反方向猛的一摆,本来就松散的包裹一下散开,里面的衣服洒落一地,落了林东一身。
正在一旁安抚坐骑的李玉茹猛的瞧见包裹散开,发了一声喊,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其他的倒还罢了,唯有一块看起来粉嘟嘟还带着香气的肚兜不偏不倚整个的盖在林东脸上,将林东的一张俊脸捂的严严实实。
林东浑身僵硬,直到羞愤至极的李玉茹颤颤巍巍的将肚兜拿开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只脏话鹦鹉得了机会,一下飞离林东肩头,连声怪叫。
“粉嘟嘟,红乎乎,凑成一对过端午。”
听了鹦鹉之言,又看了看一脸邀功的驴子在哪里‘嘶~~昂,嘶~~~昂’的邀功,李玉茹整个人如遭雷击,鼻头一酸,委屈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抱着膝盖小声呜咽,那白马也有灵性,在一边轻拱,悲从中来的李玉茹哪里会搭理它?
“亚圣弟子好了不起啊,欺负人,呜呜。。。。。。”
林东受不了啦,脸上的面具质地极好,能将林东的每一个表情完美的传达出来,一张脸铁青一片,冷笑一声,一跃而起,一巴掌将那只叫的正欢的鹦鹉拍了下来,‘吱儿’一声,这只脏话鹦鹉就被砸进一边的土墙里,翎羽乱飞,嘴角挂红的镶进了墙体中,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装死。
驴子见势头不对,夹起尾巴就要转身,却被林东伸手一捞,抓住了驴子的一只前蹄,单手一提一甩,‘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直砸的地面颤动,四蹄乱蹬想要爬起来,又被林东一脚踢在胯下要害,翻翻滚滚的摔出去好远,口吐白沫,出气多进气少,倒在地上抽气。
这一下重击,正中驴子要害,就连刚刚抬眼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李玉茹都替这头驴子觉得疼,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哭声稍止。
做完这些,林东朝李玉茹正色道:“我行走天下,唯恐火候不到坠了恩师名声,这才养了这只满嘴脏话的鹦鹉和这头驴子,这一路走来,无论这两畜生闹出多大的乱子,却从未对它们动过杀心,权当养气为伴,不想畜生就是畜生,虽已通了灵性,却教不会它们‘礼’字为何。”
“想来是我才疏学浅,连两只畜生都教化不了,日后如何教化天下?这才动了寻找恩师解惑的心思,不想恩师已去,昨日又叫破了化龙先生的身份,坏了亚圣清净,闯下祸端来,本想一走了之,又恐化龙先生年事已高,日后应付起天下乱局来力不从心,不敢擅离。”
“这两畜生冥顽不灵,不通教化,今日又来作乱,枉费我苦心事小,坏了姑娘清誉事大,想来是缘分已尽,留之不得了。”
说吧,林东上前自白马身上抽出李玉茹的随身佩剑,在小姑娘的惊呼中上前,对于这头驴子的嘶鸣求饶置若罔闻,一脚将摆动不停的驴头踩实了,长剑在手中微微一晃,挽了个剑花,照准了驴颈。
一旁早起的学子们早就听得了动静,已有不少围了上来,对着哭哭啼啼的李玉茹和林东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可惜一个还在悲伤,另一个面色难看,看了半晌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硕大的驴眼中泪珠滚滚,濡湿了地面,驴口悲鸣,看向了李玉茹,恐惧中夹杂着哀求,让李玉茹心生不忍,可惜林东的表情太吓人,她也不敢出声。只听林东冷笑一声:“日后脱胎做人之时,莫要忘了今日之事。”
手起剑落,眼看要砍中驴颈之时,自外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住手。”
人群分开,给亚圣让出了一条路来,化龙先生走上前来,看了看林东,又看了看李玉茹,训斥道:“这么点事情就喊打喊杀的,平时的养气功夫上哪儿去了?”
“小茹儿啊,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小子看起来挺老实,其实倔起来连孔凤都头疼,天天被他这倔劲儿烦的不行,这才没把他带在身边。你听我的,咱们今天就治治他的倔劲儿,有老夫在此,他不敢胡来。”
李玉茹也是冰雪聪明之辈,已明白化龙先生的意思,虽然还有些难为情,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和林东做对。
反正都被人看见了,李玉茹也不怕难堪了,将地上的衣衫胡乱的收拾了一下,重新放在白马背上,带着点儿鼻音俏声道:“我不准你杀它。”
不替驴子求情,也不说其他要求,就是一句不准杀,化龙先生捻须而笑,孺子可教也。
“教畜生学礼,古之圣贤也不能做到,是我痴心妄想了。本以为顶多是添些乱子,不成想今日竟然犯下大错,已是天性难改,留之不得了。既然是我造就了它们,我来收回也是应当。这两畜生坏人清誉已是死罪,你即不准,也该说服我才是。”
化龙先生眉头一挑,欲言又止,眼睁睁的看着李玉茹被林东带进了坑里,微微一笑,索性不管了。
“谁说它坏了我的清誉?我说不准杀就是不准杀。”
“没坏姑娘清誉?”
“没有,本姑娘说没有就没有,你瞪我也是没有,比眼睛大啊?”
“没有又如何?我想杀它,姑娘为何阻止?”
“生来已是不易,何必苦苦相逼?”
“今生投错了胎,我今日杀之,正是帮他们解脱,日后投成人身,岂不是好?何来相逼之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它们,也不是掌管轮回的阎罗、崔判,怎知它们下一世会投成人身?你又凭什么认为它们该死?就因为它欺负了白雪,抖落了我的衣衫么?”
化龙先生轻咳一声,终于看不下去去啦,瞪了林东一眼,他手下总算有个像样的弟子了,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可不能让林东这样欺负。
“仅仅是抖落了我的衣衫就要定它死罪,若是放在人身,岂不是目无王法,天理难容?”
自以为占了上风的李玉茹谈兴大发,殊不知短短几句已经将她的老底都露出来了,周围围观的众学子中发出‘喔~~’的一声惊呼。化龙先生连使了几个眼色都被兴头上的李玉茹忽略了过去,在小姑娘看来,想必是化龙先生不想林东太过难堪?不过你管不好自家畜生,亚圣弟子也没用,今天说什么也得让你丢个脸面,让你知道本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玉茹好胜之心一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好歹?化龙先生暗暗苦笑,好你个林东,你就使劲坑害老夫吧。
其实书院的生活也相当单调,这唯一的女学生在学院中自然是众星捧月的架势,何况又是如此美貌?听到李玉茹提到衣衫这两个字眼,八卦的小火苗顿时在众学子心中燃起,一脸的不可思议。
“哇,那个是什么?”
有个好事的学子终于看到了马背上没有包扎好的包裹中露出的一抹粉红,低声惊呼,还煞有介事的指点了出来。
林东背过身,背对着李玉茹朝众学子挤眉弄眼,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更大的骚乱,一时间哄笑大起,说什么的都有。
见林东背转身,还以为说的他词穷的李玉茹高高的扬起了脑袋,满脸都是胜利者的笑容,像极了斗胜的公鸡,摆尾自夸。亚圣弟子又怎么样?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啊。还不知没有收拾好的包裹早就将她出卖了个干净。
众学子的哄笑声终于引起了李玉茹的注意,终于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的李玉茹又回头看了一眼白雪背上的包裹,‘呀’的一声双手捂脸,分开了人群落荒而逃,想想还不解气,路过林东的时候猛的踩了他一脚,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白雪也有灵性,紧紧的跟在主人身后,让那一抹粉红在人群中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化龙先生摇头失笑,笑眯眯的看了林东一眼:“玩的开心?”
林东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这个,这个,哈,今天天气不错,嗯,不错,哈,阳光普照,春风拂面,哈,正是踏青的好天气哈,这个,这个,学生先走一步,看能不能借条船儿去湖中玩耍玩耍,告辞,告辞。”
寒风卷起落叶,正正的拍在林东脸上,仿佛在告诉他,春你个大头鬼,亚圣弟子就能睁眼说瞎话啊?
至于鹦鹉和驴子的死活,林东也懒得管了,匆匆的出了书院,来到了湖边,举目一望,码头周围干干净净,别说是船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踏天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