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中,化龙先生端坐在凉亭之中,身边还有几个身着道装之人陪着,听着前院的喧闹,苦笑着朝左右道:“罗洪这娃娃害人不浅,就不能让老夫清静清静么?”
一位生的面白无须,肌肤犹如婴儿的全真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也怨不得他,如今已不是大启治下的太平盛世了,都被人打上门来了,若不给点教训,也忒的窝囊了些。”
“这娃娃倒是知道借力,不像孔凤先生那般耿直,偏于阴柔了。”这次说话的,是一位道姑,虽然美貌,不过眼角的沧桑却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为道姑的只怕年岁不小。
最后一位鹤发童颜,闭目静思的道人朝三人点点头,沉吟道:“孔凤先生过于刚强,年轻时吃了不少亏,如今弟子偏于阴柔,想必是有意为之,一阴一阳,也是正道,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若还如此,只怕先生面上不好看。”
“这个小滑头会怎么做?估计会借此机会,与启王定个君子协定吧?嘿,这次啊,有人要哭喽。”化龙先生微微一笑,做了个结语,不再谈论此事,转而和三人论起风月,不再理会前院的变故。
确实是有人哭了,不是旁人,正是那吴兴,眼看着这帮读书人中有很大一部分瞬间变成了一群暴力份子,连着他们的随从之类的扑上前来,将自己带来的手下眨眼间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惨样,实际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吴兴哪里承受得住?在一帮凶神恶煞的注视下被吓哭了鼻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只可惜哭也没用,林东就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呢,看他没有哭起来没有止歇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飞起一脚将吴兴从大堂内踢了出来。
“把他吊在门口示众,这笔账,我看他启王怎么说。”
说完,又朝那位老夫子拱手道:“洪老先生仗义出手,还请帮罗洪做个见证。”又朝堂外打了一圈,笑道:“诸位辛苦辛苦,将这些兵痞扔出去吧,一起帮罗洪做个见证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一片应好之声,随着一阵人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吴兴带来的百多位亲兵犹如下饺子一般被丢出了书院,至于吴兴本人么,自然是被不折不扣的执行林东命令的诸多高手拎到了门外,甚至大门外没有合适的地方,还专门为其竖起了一根长杆,把嘴一堵,绑成个粽子一样吊了上去。
而林东,则是陪着那位洪老先生以及其他的数位大儒在堂中说话,诸位大儒异口同声,拍着胸脯向林东这位亚圣弟子保证,定然要为书院讨回个公道。
夜色渐深,林东送了众人离去,只在最后的时候将洪老先生一行三人留了下来。
“老先生且随我来,玉茹,咱们去亚圣书房里转转。”
洪老爷子双目一亮,知道是那话儿来了,顿时满面红光的推辞了两句,顺势答应了下来,一道去了亚圣书房。
犹如朝圣一般进入了亚圣的书房,洪老爷子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普普通通,一点儿也不见奢华之气,不过只要想想这是化龙先生的书房,试问哪个会不激动?
林东熟门熟路的在房中转了一圈儿,拿起一本没有封皮的古籍,想了想又随手放下,回到书桌旁,拿起一张手稿,不多,只有三张纸,其上的墨迹也十分新鲜,显然是白天刚刚写完。
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又放在桌案上,抬手提笔,照着化龙先生的手稿又写一篇。
洪老先生见之大喜,踮起脚尖想要看上一看写的什么,只是离得远了些,大家又不熟,不好乱了礼数,心如猫抓一般,痒痒的难受。
见林东提笔,李玉茹虽然不情愿,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只能上前研磨,也顺便看看这篇手稿上写的什么。
李玉茹面色剧变,眼睛在林东和那位洪老爷子三人之间来回看个不停,这东西,他们承受的起么?
这一下更是让洪老爷子急的不行,直到林东吹干了墨迹,拿着化龙先生和自己刚写的手稿来到身前的时候才好容易定住了心神,将这两张手稿拿在手中观瞧。
“两张手稿,任选其一,不可贪恋。”
洪老爷子点了点头,犹如痴呆一般盯着手里的两张薄纸。
亚圣的字迹自然是没的说,让人着迷,可林东的手稿同样非同小可,白天的时候,洪老爷子还有些不服气,凭什么这娃娃能和自己平辈相称?如今见了这手稿算是服气了,仅凭这一手字,他洪康就难忘其项背。
“明志焚衣怒发冲,沙场浴血满弯弓。北往未竟无须恨,东渡终成不朽功。”
力透纸背,气象万千,字里行间杀机弥漫,显然不是常人能够承受,不似亚圣那般圆融,甚至由于看的太久又太过入神,洪老爷子竟是张口喷出了一口血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亚圣的手稿自然珍贵,不过,老夫更倾向老弟的这张,如今正逢乱世,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老夫年迈,自然承受不起,不知。。。。。。”
不等洪康说完,林东点了点头,指向洪康身后的少年:“文武之道,相辅相成,只因文道教天下,所以在世人眼中比武道高上一分。如今风云际会,正是龙蛇并起的时候,你头角峥嵘,与武道同修,能承此运。”
洪康大喜过望,甚至觉得这一声老弟都占了大便宜。
“老弟竟能看出人之气运?这,这,这。”
林东笑了笑,摆手道:“手稿之事,切记不可外传,恐有祸端。”
见林东不愿多说,洪康也不多问,将亚圣手稿还了回去,领着身后的两人告辞离去,直到回了房间之后,还是满面喜色,不曾褪去一点。
“爷爷,我看他也不大,说不好还没我大呢,无非是一张纸罢了,不用这么高兴吧?还不让外传?是怕贻笑大方吧?”少年名叫洪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了一句,言语中满是质疑。
“你个小混蛋知道什么?洪亮,你来说。”
中年汉子应声,想了想说道:“年纪虽小,却不可小看,你看这手段,揍了启王之子,又让我们。。。。。。”
不等这个叫洪亮的中年汉子继续说下去呢,洪老爷子看不下去啦,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也是个不懂事的。”
洪老爷子看了看左右,让洪亮布下了隔音结界,清了清嗓子说道:“达者为先,年纪虽小,其造诣远在我之上啊,我喊他一声老弟都是占了便宜了,需知我的恩师见了孔凤先生都要执弟子之礼,我本来还不服气,现在看来,不服不行啊。”
“天儿武道天赋不错,文道却不行,还有你,整个儿一个莽夫,一点儿文气都没有。”
不解气的瞪了洪亮一眼,续道:“这是天下人用来称赞那位郑将军的文章,你不是很崇拜他么?只是你文道太弱,不能和郑将军相比,而这张手稿就是用来弥补你的缺点,日夜临摹,领会其中神髓,自能让你在文道一途走的更远,只可惜没有亲眼看到他是如何落笔的,唉,遗憾啊。”
“说到底,这是抬举我洪家呢,为亚圣出头,不用担任何风险,你以为亚圣是什么?亚圣就是天下的文人精神,亚圣若是开口,不用等到天明,启王手下的文人就得跑的干干净净,不过以亚圣的胸襟,不会如此做罢了。”
“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我洪家已经得了大好处,此地已不宜久留。我和洪亮明天就走,返回蛮州祖地做准备,你就留在这里,跟着罗洪学习。亚圣要教授的人太多,不可能刻意照顾到你,罗洪则不然,跟在他身边,对你今后的成长好处极大。尤其是有了这张手稿镇压文运,我洪家的未来就有了保障。”
书房中,林东端坐在化龙先生的位子上,数度提笔,终又放了下来,李玉茹看的不明所以,奇道:“你想写的话就写啊,化龙先生又不会责怪你。”
这话听着别扭,仿佛在影射什么,林东瞪了她一眼,化龙先生不责怪,那是有原因的,若不是身份特殊,哪怕他是孔凤的弟子都没用,非得被亚圣收拾一顿不可。
就在人声渐渐平息的时候,一位学子进来禀报:“罗先生,启王来了,要见亚圣。”
虽是亚圣弟子,不过年纪太小,难以服众,还是化龙先生亲自给林东定了这个先生的身份,又展示了才华,先生这个称呼才算是坐实了,林东虽然不喜欢,也推辞不得。
如今这天湖书院的事情,只要林东在,化龙先生是不会管的,虽然事情甚大,不过学子们也不敢打扰亚圣,仍是交由林东决断。
“告诉他,叫他等着,要是心疼他儿子,现在就可以放他下来,一道离开书院了。”
学子猛的呆住,满脸苦涩的看向林东,这话可怎么说?
“去,就学着我的原话说,不用改。”林东挥了挥袖子,赶走了这个学子。
踱步走了几下,复又坐下,提笔写了‘紫气东来’四个字,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完之后再看,这四个字竟如活过来一般,前后勾连,看的李玉茹大开眼界。
“我叫破化龙先生的身份,其实已经间接的破了他的困龙之局,那知道他如此教子无方,鱼肉百姓。入乡随俗,不贪不杀,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忘了此地乃是大启之都,暗中豪强无数,稍稍联合,反掌间就能让他吴氏灭族。他以为他是万古长青大帝,能压服蓬莱仙洲么?呸,简直不知所谓。你去看看,若是没走,就将我说的原话学给他,不许更改,说完就让他走,不准停留。”
林东将写有‘紫气东来’四个字的纸张折好,放在了李玉茹手心,叹道:“你想学吴秀秀做女中豪杰,这四个字就送给你傍身,不许示人,也不要临摹学习,免得伤了精神。”
“为什么是紫气东来,不是其它的?”
林东瞪了她一眼,气道:“废话真多,速去看看那吴天启走了没有。”
虽然被林东赶了出来,不过李玉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即便不知道这四个字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也很是知足了。
只是到了前院一看,立马眉头紧皱,大门外,有人正在痛骂,原来是吴天启夫妇一块来的,此刻吴天启还在大堂等候,而那往后则是来到门外,将吴兴放了下来,痛骂不休。
听那吴兴母子骂的难听,李玉茹也有了火气,冲进大堂之内,也不行礼,质问道:“三王子已经被放下,大王为何还不离去?”
吴天启老实在在的坐在那里,皮笑肉不笑,根本就不说话,一旁有内侍尖着嗓子喊道:“你好大的胆子,见王不跪,是想找死么?”
倒是那秀秀起身开口,制止了内侍,问道:“玉茹妹妹,三弟闯了祸,我等登门谢罪,不知亚圣为何不来?”
“少套近乎。”李玉茹也恼了,想起林东送给自己的四个字,胆气也壮了,就不信出了事情,即便是亚圣不管,难道罗洪还能不管么?
“你也是女子,换了你会如何?早就一剑杀了吧?”
“这。。。。。。”
吴秀秀没回答,倒是抬脚进门,听到了李玉茹话音的往后跳了出来:“你要杀谁?来人啊,给我抓起来,送到兴儿床上,小贱人,等我儿玩腻了,我要把你充入军营,世代为娼。”
原本雍容华贵的王后此刻已被怨毒占据,指挥着身边的内侍将李玉茹制服,看着李玉茹的眼神,满脸快意的笑了出来。
“你喊啊,你叫啊,小浪蹄子,我儿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呸。”
一旁的吴兴哈哈大笑,盘算着晚上要如何将她折磨一番,出了心头的这一口恶气。
吴秀秀,站在吴天启身边,连声询问,吴天启只是看了看他,满脸冷漠的转过头去,对于眼下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任由王后施为。
“那个叫什么罗洪的,就是他下令把我儿抓起来的?去,把他也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让我走?好大的狗胆,不知道这里是谁家的天下么?该死的东西,不把他拆零散了,怎么对得起我儿所受的苦楚?还有那个,那个打了我儿一巴掌的老王八,也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 踏天途